中国近代最早出洋的科学家是马复初
当时,苏丹麦吉德为他的“皇姊下嫁”,特在王宫前“悟思枯多”广场举行盛大宴会,马复初以中国贵宾身份应邀出席,虽说帝国已四分五裂,日薄西山,婚宴仍尽奢靡豪华,珠翠环绕,歌舞升平。尤其热气球升空表演,更显示土耳其人的惊人特技,马复初这位生长在云南红土高原,布衣蔬食的阿訇初见这些场面,叹为观止:
东五月,西六月初五日,赴王宴于悟思枯多广场,以王姊下嫁也。予见无数奇珍玩好,又见腾空之飞船,一人居中,其风篷若西瓜形而圆,乘风由地而起,风满篷内,若充气膀胱,船载而人起,至于目不能见,终而千里镜亦不见。众曰:常期上空一昼夜,复落于起处,或与起处微相近。此次船究竟归未?不知落于何方也。
所记“腾空之飞船”,无疑是热气球升空的演习,热气球是1783年法国人蒙弋尔费埃首先发明的,后来经过了改进才实现载人飞行。马复初在伊斯坦布尔观看热气球表演是1845年6月,距热气球的问世仅50多年,可见土耳其同欧洲的联系,较之东方各国要紧密得多,因此,在对外开放和科技进步方面,与东方大国相比,也具有一定的优势。
马复初在伊斯坦布尔访问期间,还得到苏丹麦吉德签署的证件,由大臣卢鲁斯陪同,遍游皇家禁苑:东六月,西七月二十日,予因卢鲁斯王臣,转求国王之票(签证),游篆补哈乃—中国所谓太仓院也。院之守者见王票,开其府库诸门。是日,予于其中见无量无数之奇,若恒河沙粒,不可记数。
伊斯坦布尔有450多座清真寺,有40多座博物馆。“篆补合乃”就是今日的“托普卡比宫博物馆”。奥斯曼大帝国历代珍宝文物都珍藏在这座建筑华丽、气势恢宏的苏丹故宫里。据说其中收藏我国宋、元、明、清各朝代的瓷器就有10700多件,数量之大,工艺之精仅次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德累斯顿艺术博物馆,居于世界第3位。表明土耳其人很早就通过“丝绸之路”与东方交往,特别显示对中国文明的赞赏以及土、中两国源远流长的友好联系。马复初无疑是近代访问土耳其古都——伊斯坦布尔的第一个中国学者,而且还是一位穆斯林。
伊斯坦布尔的学者对马复初也十分尊重,尤其对他的天文学研究积极支持。法国人罗舍在所著《云南回民革命见闻秘记》中提到:“他(指马复初)在圣地(麦加、麦地那、耶路撒冷)住了好久,继续研究阿拉伯文,又去游历埃及,转去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旧称),在此住了两年,研究科学,对于天文学及仪器学有了相当基础。因为旅费有限,他遂中途回国,由埃及的亚历山大城,经海路到达新加坡,在此地又住了一年。因为君士坦丁堡的天文学家对他说过,新加坡地方昼夜长相等。他就在新加坡观察了一年,得到了证明……他有许多关于西洋天文学及地理学的汉文译著。”马复初离开伊斯坦布尔后,他又横渡地中海,经过塞浦路斯,到达圣城耶路撒冷。此行在于瞻仰“清净室”和“会极殿”两大古寺,以及“群圣之陵”。
耶路撒冷位于巴勒斯坦中部的耶胡达高原上,是当今世界少有的古城之一,已有近五千年的历史,也是伊斯兰教确认与麦加、麦地那并列的第三大圣地。
“清净室”即公元691年,倭马亚王朝为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登霄”而建的萨赫来清真寺(圣石圆顶大寺)。相传先知五十一岁的第一个夜晚,由天使哲伯勒依引导凌空飞中,离开麦加,经麦地那到达耶路撒冷,就在后来“圣石圆顶清真寺”所在的山头,凭虚御风,扶摇直上,在禁天“两弓一弦”——宇宙起源处接受安拉昭示,后人就在先知夜行与“登霄”之地建寺纪念。寺内陈放着一块蓝色巨石,相传为“登霄”遗物:悬石之大,周围约四丈,离地五尺余。其中有空,上有者白勒依手迹,下有圣人登霄夜足迹,其旁有小孔,系登霄之马。其下若室,宽可容二十人。
“会极殿”建于公元705-709年,《古兰经》称“远寺”,即阿克萨大清真寺,与麦加禁寺,麦地那的先知寺并列为伊斯兰“三大圣寺”。11世纪末,欧洲十字军东侵,阿克萨沦为十字军骑士的武器库和马厩,历经80多年后,“杰出的战士”萨拉丁领导阿拉伯人民进行“圣战”,解放了耶路撒冷。至今阿克萨大寺还保留下11世纪重建的一部分遗迹。马复初对这两座著名大寺作了详细的记载:清净室在顾德士城(阿拉伯人称耶路撒冷),居山之顶。其长自南至北,六百五十步;其宽自东至西,四百三十步。悬石在其中,下有大殿,建造极丽,乃摆尼五买叶(倭马亚皇族)为王时所造。其形八方,有四门四窗,每方宽三丈余……其中有买尔只及宰克令约之静室。
会极殿在陵南二百五十步,其长约一百五十步,由门至米哈拉补(壁龛)约三十五丈。悬石陵东有空亭,或曰此圣人登霄处。
耶路撒冷南部有一个名叫“海哩里”的小城,古代不少先知的“圣陵”都集中在该地一座清真寺里,称之为“广聚殿”。
顾德士南约四亭,有城名海哩里。其间有圣祖以补剌欣之陵,圣后梭勒之陵。又有易思哈格之陵,(圣)后陵在其旁,又有雅尔孤之陵,郁苏甫之陵,诸陵皆在广聚殿。
海哩里北约一亭,有乡名侯来哈勒,其中有郁怒士之坟。或曰郁怒士之陵在穆岁勒。又有努海之陵,鲁篆之陵……
耶路撒冷“圣城”巡礼完成之后,返回开罗,继续开展天文学研究,接触不少来埃及贸易的美洲商人,他从来自西半球的商人解说得知:中国位于东半球,“子时”正是西半球的“午时”,时差相差一天,因而马复跞妨⒘说笔弊罱降摹叭招乃怠惫鄣悖从吃凇段薹叫岳怼返谖寰碜⑹停邯?BR>地之浑圆者可信,而七洲为浑圆之一面可信。而花旗一带为七洲浑圆一面者,愈无不可信。
据此,马复初无情地批判了长期流行在穆斯林中的说法;“或言地浮于水面,或言地有根在南,与天相接,其直长而北,五方皆空……”认为这种议论“令人可笑”。同时指出前辈学者刘智在《天方性理》中提出“七洲分野图”,虽然纠正了“千古妄议之非”,对于地球的认识,仍存在片面性:“(七洲分野图)只得其浑圆之一面,而彼一面尚未图出者,夫彼一面者何?即中国所谓之花旗国是也……夫彼一面如此之大,而人不知者,亦自有故,因海洋相隔,茫无津涯。古人虽有舟楫可渡,只得凭岸而行,曲折旋绕,不知去向,所以未能阅其境,亦无由考其地。至后人善造奇器,制定指南针、火轮船直往海中,放胆而行,不须费绕岸之力,而数年之水程,只十数日可到。此寻出彼一面之由,大约至今知者四百余年而已(指公元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
公元1848年,马复初归国途中,曾在新加坡停留了一年,大量阅读“东道主”尔买勒家的藏书。同时进行天文观测,白寿彝先生指出“颇具科学实验精神”:尔买勒,贤者也。作尔冒提(阿拉伯南部哈德拉毛)人,居新歌敷尔(新加坡)三十余年,货殖繁盛,家藏群经,予深爱之,欲久住于斯,以观诸经。向闻新哥敷尔地近中线(赤道),乃南北(半球)间正中之线,平分地为两半,其地北极与地平,南极亦然,昼夜如一。夏至昼不长,冬至昼不见短。日在春分,秋分,凡太阳偏南,影偏北;凡太阳偏北,影偏南。因此予居斯岛一年试之。罗盘之间立一针,验其二至二分,得古人所言,皆属事实,与所遇符合。
马复初在《朝觐途记》最后留下一条弥足珍贵的史料,记载百余年前中国至阿拉伯海上交通途程,正常或非正常情况下所需时日、船资,当时缅甸银币(卢比)和阿拉伯银币(第亚勒)的重量,既反映当时物价情况,也填补了清代对外交通的一项空白:“至是,始知朝觐有二途:一路由阿瓦(缅甸),一路由北塞(取道广西北色溯珠江至广州启航)。由阿瓦(曼德勒)以船行于海(伊洛瓦底江),顺水至漾贡(仰光)若水行得力,半月可至;或水弱(枯水季节),须一月,船价十枚银钱,资用在坐船人。然后由漾贡以大船行至咸海(印度洋),风顺二十日犹多,无风或有烈风,一月或数月方至(孟加拉),至于资用在坐船人。船价每人十枚鲁屏叶(卢比)。鲁屏叶,银钱也,重三钱。邦戛拉(孟加拉),在西北。由邦戛拉至淳德(吉达港),乘巨船行于大海中(阿拉伯海),西向而行,风顺,四十日至,速者也;或两月,或七十日,中等也;若风不顺,或无风,四月、五月不等。船价每人十枚第亚勒。第亚勒,银币也,重七钱。若携带多货物,二十枚第亚勒,资用在坐船人,柴火在船家(乘客炊饭由船主供应燃料)。”
一百五十年前的中国至阿拉伯半岛的海上交通途程,是马复初亲身经历。另一条“天方北路途程”,则是他通过访问所记载,大体是沿袭古代“丝绸之路”,详记“站口”(汉代每三十里设驿站,历代相沿袭)。对研究历史地理沿革,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由嘉峪关出发,经新疆哈密、吐鲁番、焉耆、阿克苏、喀什市进入中亚,经安集延、浩罕、塔什干、撒马尔罕、布哈拉进入伊朗什叶派圣城马什哈德,再经德黑兰(安息)、哈马丹、巴格达进入巴勒斯坦境内,继经特拉维夫,雅法进入圣地。
显然,这条路线马复初没有亲身经历,而是通过访问所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