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红色中国女县长是孙兰

首位红色中国女县长是孙兰

孙兰,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但如果加上“中国首位女县长”的注脚,它所指代的那位女子,无疑已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抗战中,新四军军部在盐城重建后,孙兰担任涟水县(今江苏省淮安市涟水县)文教科长、县政府秘书、建湖县文教科长、盐阜区行署文教科长、苏北妇联筹委会主任等职位,并终于在1945年7月受党组织委派,来到了淮安,担任淮安县政府县长,那时孙兰年仅32岁。

女县长的历程

清华才女来到苏北解放区“从政” 原名韦毓梅,宋庆龄建议她改名“孙男”,结果成了孙兰

厚厚的《淮安名人录》,这样描述学生时代的孙兰——

原名韦毓梅的她1913年生于盐城(今江苏省盐城市)秦南镇刘村人,7岁随父母离开盐城。1928年至1932年在上海务本女子中学读书,思想进步。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她发动学生写文章,揭露国民党不抵抗、使东北沦陷和杀害胡也频等进步作家的丑行,并带领学生到南京向蒋介石请愿,又当面向宋美龄痛陈国难,呼吁抗战。

Sun-Lan(图:孙兰工作照,右二为孙兰)

不久之后孙兰考取清华大学。读书时她参加了“民族武装自卫队”,先任“社联”组长,继为团支部书记,兼任《清华周刊》编辑。1935年,她作为骨干参加了著名的“一二·九”学生运动,和清华学生一起冲破西直门,高呼“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淮安党史研究者钟志荣告诉记者,孙兰其名的来历与宋庆龄有关:当年韦毓梅被党组织派往上海从事妇女救国运动,结识了宋庆龄、何香凝、许广平等妇女领袖。宋庆龄十分喜爱这个活泼干练、剪一头短发、颇像男孩子的韦毓梅,建议她改叫“孙男”。“后来,这个名字就被沿用下来,只不过被改成了‘孙兰’。”

“七·七”事变后,孙兰发动上海妇女参加由何香凝为主席、宋庆龄为名誉主席的“上海妇女界抗敌后援会”,协助许广平创办《上海妇女》等刊物,担任主编。值得一提的是,1938年春,孙兰等6人代表上海各界人民赴皖慰问新四军。她向项英赠送锦旗的照片,至今仍陈列在安徽省云岭新四军总部旧址纪念馆内。

1938年国民党逮捕了许广平以后,《上海妇女》办不下去了,孙兰便到了苏北解放区。

新四军军部重建于盐城后,孙兰相继担任涟水县文教科长、县政府秘书、建湖县文教科长、盐阜区行署文教科长、苏北妇联筹委会主任等职位,并终于在1945年7月受党组织委派,来到了淮安。

上任淮安县长时,她还是个大姑娘

上任不久,主持了一次汉奸公审大会,让美国记者刮目相看

孙兰入职淮安时,县委书记名叫王一香。老人去世前留下一篇回忆孙兰的文章《她为人民利益而战》。

记者在文中看到一段关于孙兰公审汉奸的描述——我军攻克淮城时,汉奸沙贵章、高必发被擒,广大人民群众拍手称快,纷纷要求人民政府严加惩办。“孙兰同志根据上级指示,亲率政府工作人员,一面广泛发动城乡群众检举揭发,一面组织专门机关进行调查核实……公审大会上,孙兰同志列举二人大量罪状,并安排受害群众上台控诉……法庭当场宣判二人死刑,并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想来,这一定是孙兰任职县长期间颇为精彩的一段经历。因为就在同年在华的美国记者史沫特莱曾在《密勒氏评论报》上发表了对孙兰的专访文章,重点讲述了此事,个中细节极为生动——

新县长上任不久,淮安县政府的天井里挤满了许多老百姓,“老太婆们穿着满身补丁的斜纹布的棉袄,许多残废人手里拿着‘杀死汉奸’的小纸旗。一个年迈的瞎子跪在地上举着手臂,同样要求把那个曾给他带来不幸的人就在今天执行枪决。”

“我们要县长答复。”老百姓高呼着,过了一会,不知谁说“县长来了”,老百姓顿时欢跃起来。他们还猜测共产党的县长,一定是个身高力大的红脸汉,腰上可能还挎支驳壳枪。可见了面,县长却是位端庄漂亮的大姑娘。她个子不高,穿着新四军制服,短黑的头发很精致地盖在军帽里。

“你就是县长?”“对,我就是县长。”被群众围着的孙兰,站在一把椅子上,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孙兰当众宣布,现在就去调查,调查后一定尽快作出裁决。她说:“3天后可到这里来找我,我叫孙兰。”

“红衣女县长”常背个挎包到处跑 边地方士绅都在背后称赞她“能力强,水平高,年轻有为”

在淮安当县长前后不过两年的孙兰,留下许多至今仍为人乐道的往事。

1946年3月18日的《盐阜大众》记载,当年的三八妇女节,孙兰在城里召开了有2000多名妇女参加的纪念会。“大会上,孙兰号召妇女,‘我们婆妈要组织起来,团结得紧紧的,搞生产,学本领,跟男子汉一样能做主,将来照样做市长、县长、省长,代人民办事,要大家看得起我们妇女。’”

同年的一份《盐阜日报》上另一则新闻:1946年11月2日,国民党军队洗劫了淮安顺河区茭陵、顺河等十余个村镇。第二天孙兰知道这个消息后,随即往灾区慰问群众。她首先“让各乡、村、镇政府立即恢复办公,民兵维持秩序,并着手调查各户损失数字,对全区被蒋军无辜杀害的,分别给以抚恤,最多的为小麦700斤;房屋被焚者,依照损失轻重救济小麦100至250斤;被蒋军打伤者,除医治外,另给粮食100斤……”

王一香的回忆文章中还提及一桩关于孙兰的往事。“解放以后,人民迫切盼望人民政府能够整修文渠……成立了‘淮城文渠疏浚委员会’,孙兰任主席。经过43天的辛勤劳动,胜利完成文渠疏浚工程。”文渠疏通时正值清明,“那天风和日丽,锣鼓声、鞭炮声、伴随着人们的欢笑声,场面十分动人。”

在孙兰的档案里,记者还看到这样的描述,或可视作是对其工作形象的最佳总结——

她办事果断迅速,雷厉风行。平时孙兰很少蹲“衙门”,经常穿着一件红衣服,背着个挎包到处跑,因而赢得老百姓的尊重和支持。他们说“共产党,人才多,文武双全,红衣姑娘当县长”。就连地方上一些士绅遇到难事也都愿意找女县长解决,因为女县长讲政策,对他们不强迫,不摆架子。他们背后称赞她“能力强,水平高,年轻有为”……

她的内心世界

一篇朴素文章,写满对淮安的爱

获得了淮安人信任和赞颂的孙兰,无疑对淮河之滨的这片土地也“日久生情”。

采访期间,记者读到一篇孙兰所写的文章,她在文章中写到:

“淮安是一个可爱的县份。人们说着颇为悦耳的淮腔,有着悠久的文化遗址,出产着大米、小麦、玉米、鲜鱼、藕,住在淮安的人,都会对她眷念起来,我曾步行许多村庄……春天,我们43万人,共同熬过了灾荒,还开了两条河,渔滨河和衡河,这两条河好似淮安的两条动脉,它将减少水灾对淮安人民的威胁……至于我,在这一年中,和淮安人民熟悉了,今天,他们受着灾难,我是绝对要和他们在一起共甘苦的。”

曾经的清华大学女才子,在投笔从戎、弃文从政多年之后,毕竟还是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她细腻清丽的才情。

寄语美国妇女,要求改变对华政策

在接受美国记者史沫特莱采访时,孙兰说自己也曾遇到过偏见,认为妇女不应该在政府中做事,因此“妇女一旦有了职务,必须执行得比一般男子还要细心谨慎。”在孙兰看来,“当人们表示反对,或者部下并不严肃地遵守命令,苛责无法改变他们的心境,只有工作上进做出成绩,别人才会越来越尊重你,成见自然会被遗忘。”

孙兰甚至还通过史沫特莱之口寄语美国妇女,“当我在清华念书时,我学过很多美国的民主生活和美国妇女的进步。我相信美国妇女要有举动,要求杜鲁门总统改变美国的对华政策。”

显然,对史沫特莱而言,眼前这位“纤小而富有吸引力,很像美国高等女校教师”的中国女子,其政治敏锐与思想深度无不令其动容。这也难怪,其会为孙兰专门著文,更称之为“共产党的女才子,红色中国的女县长”。

后记

文革中,55岁的她用跳楼结束了生命

1964年,周恩来到上海接见部分领导干部时握住孙兰的手,对众人介绍说:“这是苏北解放区第一位女县长,是我家乡的父母官。”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时,孙兰早离开淮安。她在辗转华中五分区专署一处处长、江淮区宣传部宣教科长和安徽省教育厅厅长等职后,担任了上海市教育局局长。

那时,孙兰还不知道自己在不久之后将迎来怎样悲惨的命运——文革期间,孙兰受到的肉体摧残和精神折磨是难以言表的。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竟被连续拉去批斗了一百几十次。那些日子,她随时都可以被人关押,乃至严刑拷打。据孙兰的子女回忆,“1967年12月26日晚上,造反派在举行了庆祝仪式之后,把孙兰关进了小房间。房间四周站着打手,你一拳,我一脚,整整打了一夜。”而这仅仅是孙兰文革期间遭遇的缩影。

1968年4月8日,曾经意气风发的清华女子、曾经英姿飒爽的红衣县长,选择用跳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55岁的生命。

“她的遗体上新伤盖着旧伤,有皮带抽的,有棍子打的,甚至还有大号六角螺帽的印子,那是夹在弹弓里弹的。就这样,造反派还是不肯罢休,还拣了一双鞋放在她的遗体上,以示‘永世不得翻身’。”

多年之后,孙兰的清华同学韦君宜含泪写下了《她死得好惨——哭韦毓梅》一文,她说“孙兰会那样死,成为罪犯死在革命成功之后,我是绝对没法梦想到的。你也像那些在前线牺牲的同学一样,流了血。他们的血换来了1949年的新中国,而你的血换来了什么?只换来我们这些老年人将涸的眼泪吗?我很希望再能换来些什么,换不到别的,换来人们的心里动一动、想一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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