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内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石窟是甘肃炳灵寺169窟
中国国内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石窟在甘肃省炳灵寺169窟。
炳灵寺位于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永靖县西南35公里处的小积石山中。从兰州出发乘车行75公里,到刘家峡水电站大坝换乘游艇,经过54公里浩渺的高原平湖,西拐进峡口,过姊妹峰,即可到达。炳灵寺最早叫“唐述窟”,是羌语“鬼窟”之意。后历有龙兴寺、灵岩寺之称。明永乐年后,取藏语“十万佛”之译音,取“炳灵寺”或“冰灵寺”之名。
炳灵寺大佛头顶,隐藏着两座神秘的洞窟,这里距地面40多米,飞鸟难至,而悬崖上栈道在数百年前就被烧毁……
1963年6月,甘肃省文物工作队的5名调查队员,冒着生命危险,爬到悬崖顶端,揭开了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改写了炳灵寺石窟的开凿历史。
说起炳灵寺石窟,许多人都不陌生。这座依山傍河的石窟,留给人们最深的印象是那座雍容华贵的大佛。这座大佛将炳灵寺在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地理位置、繁盛的商贸往来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游人们沿着防护堤坝游览大佛时,也往往为大佛边上的重重栈道所吸引,人们忍不住要探寻,这两座石窟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这两座石窟就是炳灵寺石窟内最神秘的169窟和172窟。
169窟始建于西秦时期,它是国内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石窟。让人们想不到的是,在西秦时期就已经兴盛至极的炳灵寺,也经历了重重磨难。从北魏隋唐的雍容华贵到明清之际的衰落,这座西秦的皇家寺院,目睹了千年兴衰。
明代嘉靖年后,通往169窟的栈道损毁。从此,这座中国年代最为久远的石窟就只能隐藏在悬崖顶端,被人们赋予“天寺”的称号,等待有心人……1963年,甘肃省文物部门对全省石窟进行调查。这座沉寂了数百年的石窟,终于迎来第一批探险者。
2012年3月28日,时任甘肃省文物工作队队长 1963年炳灵寺石窟勘查领队的岳邦湖先生向媒体讲述了当年考察炳灵寺石窟的神秘往事。
调查最后,悬崖顶上的石窟成了难题
1963年,三年困难时期刚刚过去。甘肃省就开展了有史以来的首次文物大调查,这次调查涉及到名胜古迹、文物遗迹、石窟寺院等方面。我当时是甘肃省文物工作队队长,自然也就义无反顾地承担了这一重任。
炳灵寺是被最先调查的,这主要是考虑到石窟调查是第一次,可能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而炳灵寺距兰州比较近,一旦出现问题好及时解决,故而选择了炳灵寺。
调查是从那年的6月份开始的。现在,到炳灵寺的路好走得很,所费时间也不多,还能欣赏到高峡出平湖的风光。那时,到炳灵寺可费劲了,花了两天时间才到。
没有专车,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长途班车。我们背着行李,到汽车站乘坐通往临夏的敞篷汽车。车不好,路况也不好。一路上摇摇晃晃,到临夏州,就到下午了。在临夏住了一夜。第二天,我们才又转乘到永靖县城莲花堡(后来,修建刘家峡水库时被水淹没)的班车,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
到县城后,我拿着介绍信,找到了当地的文教部门,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雇了几头骡子,驮着我的行李,就向炳灵寺进发。此时,炳灵寺才发现不久,可以说是藏在深山人未识。通往炳灵寺只有一条沿着黄河的山路,极其难走,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看到了群峰竞秀的美景,也看到了隐藏在峡谷中的大佛。高兴得很,总算看到了目的地。
在河边,我们等来了羊皮筏子,坐着筏子过了河,这样我们一行才算真正到了炳灵寺。
炳灵寺工作队一共有5人,我担任队长,加上炳灵寺文物管理所的两位同志一共7人。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普查炳灵寺石窟,通过编号、绘图、测量、拍照等等工序,弄清楚炳灵寺石窟群中各个石窟的具体位置,以及洞窟内佛像的大小数量、洞窟形制、现存壁画的内容等等,为石窟制作一份档案。
那时,刘家峡大坝还没有建起来,石窟脚下的防护堤自然也没有,从地面到大佛脚下还有3米多高的距离。我们找木匠做了几架高梯,顶端还安装了小轮子,两个人一推云梯就架到悬崖上,这给我们带来很大帮助。忙碌了一个多月,炳灵寺的绝大部分石窟的调查任务都完成了。只有两个难度最大的洞窟了,这就是后来的169窟和172窟。
无路可走,“疯子”给了我们启发
169窟在悬崖的最高处,距离大佛头顶还有将近10米的距离,而距离地面大约40米。我们站在大佛脚下,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它们。
起初,我们都不能确定两个石窟内究竟有没有文物。当地民间传说,172窟内存放书籍,人们还看见穿着红色衣服的喇嘛在里面走来走去。而在《水经注》中则说洞窟内还能看见神人往还,郦道元推测说,这或许就是“鸿衣羽裳”之事。当然,这些民间传说和记载还要进一步考察,洞窟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只有爬上悬崖,进入洞窟内才能知道。
为了确定虚实,我们拿着望远镜爬到了大佛对面的山上,通过望远镜,我们看到了里面有佛像。这样,我们的压力就来了,如果没有东西,不上去也就算了,但是有了东西,那就必须上去。再说了,所有的洞窟都调查完了,就剩这两个窟,不上去也很遗憾啊!
永靖白塔川一带的能工巧匠非常多。我们专门请了一位姓张的木匠师傅,给我们制作木梯、架设简易栈道什么的。面对难题,张师傅也没有高招。我问他,能不能在原先的栈道孔上架设新的栈道,他盘算了好长时间说,如果包工的话需要5000元,两个月时间。我一听大失所望,当时我手头连500元都没有,而且时间也太长了。
我只好另想办法。我们几个在炳灵寺的沟里四处察看,寻找攀登悬崖的办法。正在这时,保管所附近的一位乡亲说,解放前,曾有个疯子,爬到了大佛的头顶上。这个故事对我的启发很大,我仔细观察悬崖后发现,在大佛的左肩位置有个站脚的地方,那里能站两三个人,而在小龛的左上方三四米处,有根残存的栈道横梁,再往上还有几个栈道的桩孔。我想是不是可略加修复,作为攀爬到洞窟内的简易栈道呢?
我下定决心,我们也学一下“疯子”。
20厘米的缝隙,我们爬到了大佛顶上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和几个木工师傅做了商议,拿出了初步的方案。
我们决定从大佛的右侧攀登悬崖。我们在地上把几架长梯连接起来,达到了大佛右侧的坎上,这个位置基本上到了大佛的腰部位置。大佛和悬崖之间的缝隙大约有0.2米宽,两手一伸,恰好卡住。我和几个木匠手脚并用,慢慢攀登,一边向上爬,一边做了些简易的攀登设施,或者架设木梯,或者绑绳子,做成简易栈道。
就这样慢慢爬到了大佛的肩膀上。此刻,就剩下了最难攀登的路段了。此处,距离地面已经有近30米了,一低头看下面,不由得让人心惊胆战。那时,三年困难时期虽说已经过去了,但物资供应依然匮乏,我们经常在半饥半饱中工作,有时候蹲久了,站起来就会出现头晕的,而此刻我们在距离地面近30米的悬崖上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实际上,我没有想过有多大危险。因为在这之前,我们遇到过比这个更大的危险,都被我们一一克服了。
大佛的肩部是我们遇到最难的一关。悬崖残存的栈道横梁,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究竟能不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木工师傅们用绳子套在横梁上,使劲拉了几下,横梁依旧纹丝不动,这下我们略微放心。我们将地上做好的木质长梯用绳子吊了上来,小心翼翼搭在横梁上。慢慢爬了上去,近距离观察了横梁,看上去还算结实,我们才放心了。这样就算是在悬崖上建了一个立足点。依托这个横梁我们逐步向上移动。最后我们抵达了以前的一个佛龛,又利用这个佛龛,爬到了一个斜坡上,这样就算进了洞窟。
我们前前后后忙碌了七八天时间,才把栈道架好。
找到了一处题记,我们狂喜不已
实际上,我们修建的栈道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栈道,仅仅是些供我们攀爬的扶手,或者借力之处,危险系数依旧很大。在5人中我是队长,自然也是第一个爬悬崖的人。我爬进去一看,这是一个喇叭形状的天然溶洞,洞窟前面一部分都崩塌了,只有最里面的保存了下来。
洞窟内虽然落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一些垃圾,但佛像的精美程度让我们惊呆了。随后上来的4位同志也激动不已。从佛像的造型上来看,无疑是早期的佛造像风格。站立着的佛像基本上是两腿叉开着的,这种造像的形制是受了希腊雕塑风格的影响,典型的早期佛像艺术。
洞窟中间偏左的一处半截墙壁上有一处墨书题记。我们先看了这个题记。题记的最后写着建弘元年。建弘年号是鲜卑人建立的西秦王国的年号,建弘元年也就是公元420年。
在这个洞窟中,我们还发现了明代嘉靖年间的题记。这意味着,我们是明嘉靖以后,三四百年来的第一批探访者。
最宝贵的就是这些墨书题记,它们为我们判定石窟的准确年代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证据。尤其是,建弘元年的墨书题记表明,这是国内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洞窟。
在这之前,虽然有些石窟比169窟早,但人们只能从造像风格等来判断,或者根据民间传说,或者石碑记载前人如何来推算。而有明确记载的只有这一个。
这年十月,我们写的简报在《文物》杂志上刊发,这一重大发现轰动了国内外学术界。它为中国佛教窟的断代提供了一个标尺,或者说是样本。
如今40多年过去了,炳灵寺在国内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而我们的记忆中攀登悬崖的往事,也依然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