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参与美国总统竞选的中国华裔是邝友良

在近代珠海留学人中,有一位名闻海内外的传奇人物,他就是美国首位华裔国会参议员也是第一个参与美国总统竞选的亚洲后裔——邝友良。关于他的传奇人生,第13辑《珠海文史》记录如下:

移民之子

1907年10月1日,夏威夷火奴鲁鲁的卡利希区,中国移民邝林的妻子生下了第7个孩子(她一生共生育了11个孩子)。这个男孩就是后来享誉美国政坛的参议员邝友良,英文名字Hiram -Leong Fong(希南-良-邝)。邝友良的父亲邝林,字修灏,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黄梁都小濠涌村(今属珠海市斗门区斗门镇)。

1872年,15岁的邝林以俗称“卖猪仔”(即契约劳工)的方式被招募到夏威夷毛伊岛去种植甘蔗,月薪只有12美元。他打算挣够了钱便回国买一块地。“那是所有中国人的愿望,”邝友良说,“在这里土地1美元1亩,可是谁想在异国他乡买土地呢?记住,对于他们来说,夏威夷不是故乡,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中国农民之子邝林吃苦耐劳,沉默寡言,不喜欢空谈。邝友良有次很偶然地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他回忆道:“父亲过世多年以后,有一次我坐在唐人区(檀香山华地埠)巴哇希街一家餐馆里,旁边有两个干瘦的老头。他们都很老了,肯定已超过八十或九十岁了。我听出他们谈话的口音跟我父亲的口音一样,便跟他们扯谈起来。其中一位十分肯定地对我说,‘我认识你的父亲,跟他很有交情。’”邝友良对我传述了老人讲的这个关于他父亲的故事。

“很久以前了,夏威夷种植园的庄园主十分苛刻粗暴。我父亲给他干活的那个监工整天提着一根带钉的木棍,工人一旦动作慢一点,钉棍便从背后砸下来。他们想到将会难逃一死,终日愁眉苦脸。有一天,庄园主动手打一个工人,打得很惨,被我父亲看见了。他爱抱打不平,于忍无可忍之下就把那个庄园主狠揍了一顿。当然,他不得不逃走,否则被抓住就没命了。他骑马到了库拉,在那里开垦一块荒地种马铃薯和玉米,卖给美国加州的淘金者赚一点钱。父亲终于积蓄了几千美元,就订了一条船回到中国老家,买了土地。问题是他喜欢赌博。”邝友良停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猜想每个赌博的中国人都因为他们的经济条件不好,赌博是他们能够发大财的唯一希望。但结果呢,我父亲几乎输光了他的积蓄,剩下一点点的钱,就用来结婚了。他娶了我母亲。我母亲10岁就离开了中国到夏威夷,在姨父的兄弟家里当佣人。那时候大概都是这样——如果一个女孩的父母没有能力养活她,她便到亲戚家干活,亲戚管吃管住,还承诺一桩指定的婚姻。”

后来,这对年轻的中国移民夫妇就在卡里希种植薯芋,直到有一年一场干旱将所有芋苗都晒蔫了。邝林接着进了设在中大街的太平洋化肥公司打工。邝友良满有兴致地说:“我父亲在那里干得很好,不久被升为看夜人。公司给了他一间房子,不要租金——这就是我出生长大的家。”邝友良笑一笑,回忆着:“我记得这是一间老掉牙的房子,地板有很多缝——这倒是优点,容易打扫,将灰尘扫进裂缝里就行了,很省事。”

孩提时代的艰苦生活,磨炼造就了邝友良的坚强意志和进取精神,也逐渐使他认识到教育是成功的关键,因而学习尤其勤奋。他在卡里希·威纳学校读书时先后跳了第二年级和第四年级。1924年从麦金利高中毕业之后,进了一所专科学校继续半工半读。“受教育是我一生中最困难的事情。”邝友良颇有感触地回忆说,“学业结束以后,一切都重新平静下来,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获得了学位,便开始真正踏上我的人生之路了。”

为了谋生,同时为了接受教育,邝友良4岁便开始跟随兄姐们干活了。他常常背着布袋到野地里采摘给牛作饲料的基阿威豆(一种野豆),30磅一袋才卖得10美分。少年邝友良就读于里西云拿小学,课余时间就在街头叫卖报纸,为大人擦皮鞋,代人送食品上门;有时到小河里抓鱼虾捉螃蟹去卖;还学会编织竹茶笼出售。星期天,则当高尔夫球童,为人背球棒袋和拾球。一场9洞的高尔夫球来来回回走6趟,才仅仅获得25美分的报酬。虽然所得微薄,但也可聊补家用。中学毕业后他无钱升读大学,辍学期间,白天在珍珠港美国海军船坞供应部做散杂工,晚上到明伦夜校补习中文。当筹足学费之后,再入夏威夷大学。

邝友良在夏威夷大学仍须半工半读。唯其如此,他的这段大学生活就更加多姿多彩。他先后兼任亚罗哈汽车公司的收费员,旅游公司导游员,大学注册部临时工,还代人上门收过烂账。邝友良学生时代就文笔犀利,幽默风趣,常常给《火奴鲁鲁广告报》撰写专栏文章,每期可得2美元稿酬。读大学3年级时,校方把他推上了校刊《卡·李奥》总编辑和学校年鉴编辑的座位。“那是我的第一个办公室。”邝友良颇为得意地指出,同时他告诉我,在夏威夷大学读书期间,他一个学期里有25种收入,足够应付各种开销。为了工作和学习方便,他花175美元购买了一辆福特小型汽车。这使他的同学朋友惊羡不已。

邝友良天资聪颖,口才极佳,每次参加校际辩论会和演讲比赛都赢得冠军。火奴鲁鲁司法长官和共和党候选人十分赏识这位能言善辩的黄皮肤青年,特邀他为他们的巡回演说作开场白。“这使我初尝了政治的滋味。”邝友良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说,“人们判断一个人,往往先看你的口才怎么样。”此外,他还任驻校军事顾问团副官,学校排球队主力队员,长枪射击队队长等等。虽然参与了众多的社会活动,但邝友良仍然能以3年时间修满4年大学课程,毕业成绩名列前茅,获得优异奖状。他还透露,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另一个人生的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一名华裔女中学生并赢得了她的爱情。这位祖籍广东中山石岐的罗瑞莲小姐从夏威夷大学教育系毕业后从事教育工作,后来成了他的夫人。

在夏威夷大学取得文学学士学位的邝友良,基于父母辈移民的的经历和个人生活感受,决定调整自己的志向,一心想进法学院深造,将来当一名律师。“我想作为一名律师,我可以在华人社团和夏威夷其他社团以及政府之间充当一个良好的联系人。”虽然他想进哈佛大学法学院,但遇到了两个障碍。首先是哈佛法学院不承认夏威夷大学为指定有录取资格的大学。然而有志者事竟成,邝友良坚持不懈地一再申请,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哈佛行政机构终于答应,如果他在班上能进入百分之十的优秀圈子,便可以录取他。结果他被录取了。

另一个障碍是经费,那时正处于大萧条时期。邝友良为了到美国最著名最古老的学府哈佛大学深造,曾在火奴鲁鲁下水道部门工作了两年。执著积累方得2000美元,但仍然不够,于是又向人借一部分。惨淡绸缪才筹够经费到东海岸的文化名城波士顿圆攻读哈佛博士学位之梦。邝友良说:“我预想先度过第一年,以后我就可以半工半读挣足够的钱过余下的两年。我很节俭,那时一个月只花27美元。”幸好,当他要支付第二年的学费时,火奴鲁鲁因城市发展而征用他母亲所拥有的那块土地以扩展王者大街。这笔安抚费加上姐姐给的一点钱,邝友良又可以应付另一个学年了。

邝友良说:“到最后一个学期,我一分钱也没有了。无奈之中,只得再向朋友伸手借钱。”28岁那年,邝友良毕业了。学成归来的他带着一张哈佛大学法学博士文凭,一片面包,四分之三磅咸肉和一只橙子,坐上长途大巴横穿美国大陆到西海岸的三藩市,欲乘“马罗罗”号轮船返夏威夷。及至码头,他才发现船票已从60元一张涨到75元一张。他尚缺15元。凭着出色的口才据理力争,邝友良终于说服了船长,借给他15元上了船,这时他口袋里只剩下一个硬币了… … 邝友良略带苦涩地回忆起当年求学的艰难岁月,喟然感叹道:“那真是一次伟大的冒险,至今记忆犹新。”后来他说,他当时带回家的只是“一毛钱和一个新的职业。”

所谓“新的职业”,那是指邝友良在夏威夷和一个日本人丶一个朝鲜裔人和一个爱尔兰裔人合作,组建邝·米河·蔡·罗便臣律师事务所。从此,邝友良“踏上我的人生之路”了。凭着丰富的学识和杰出的才能,他在夏威夷陆续创立了一系列商业机构,一发而不可收。先后创建了粮食之城丶买卖经理公司丶实业贷款公司丶太平洋人寿保险公司丶放款投资公司丶放款建筑有限公司丶放款住宅建设有限公司丶买卖代理人基金有限公司等等,资产总额已逾8千万美元。此外,他还担任观洋坟场总经理丶公路建筑公司董事长,以及经营果园丶鱼塘丶牧场等等,规模愈见浩大。其中仅一个香蕉园,面积就达二百余英亩。邝友良是时的个人资产,已达一千万美元,跻身于夏威夷有数的大富豪行列,其他华人都难望其项背。

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邝友良和美国其他几百万青年一样,响应“山姆大叔”的号召,参加了反法西斯战争。1942年在美军空战队服役,入伍时为中蔚。由于他是哈佛大学法学博士,通晓法律,所以在军役期中被任命为军事法官,同时兼任第七空军第七战略司令部的评论代言人。由于工作出色,邝友良很快被提升为少校。战后退伍,曾在美国预备局任职,直至退职后仍保留上校军衔。

除了军衔,邝友良还获得许多名衔。自从1935年获得哈佛法学博士衔之后,至1978年,他又先后接受了美国丶台湾一些知名大学和科学院授予的名誉法律学博士或名誉古典文化博士等学位衔。谈起求学生涯,邝友良感慨良多:“当时困难重重,先后辍学两次。大概那时已知道自己责任艰巨,非求得新的知识不可,故在求学时奋发向上。这是成功的动力,也是成功的因素。”当初因为家境贫穷,也为了集中精力求学,邝友良毅然把婚期推迟了8年。但他认为这个“爱情长跑”是值得的,因为上天已把一位聪明温淑的贤内助赐给了他,他绝对不会放弃。事实证明,他的夫人对他后来的政治生涯提供了最珍贵丶最可靠的帮助。

参政先驱

自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美国华人社会发生了和过去百多年完全不同的变化。总的来说,已由一个贫穷丶无权丶文盲(文化低,会说流利英语的华人不多)的社会,迅速变为一个在经济上较富有,在美国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在文化上水平较高的社会。而美国华人从不参政到积极从政,则是美国华人社会政治生活发生深刻变化的主要标志。但相对于在经济文化和科学技术等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华人参政仍是比较薄弱的一环。然而,华人在美国社会的正当权益,必须从政治上得到保障,除了参政之外,没有更可靠的途径。从这个意义上说,邝友良早在几十年前就从政,开美籍华人参政之先河,乃是真知灼见丶大智大勇丶了不起的壮举。

“我打算按着一个美国人的行动与理想去生活;同时,我相信,我将尽力所能及,去巩固我国与太平洋诸国间的关系。”这就是1959年美国国会参议院中第一个祖籍中国,出生于夏威夷的议员——邝友良说的话。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邝友良复员回到夏威夷,加入了共和党,从此投身于政治活动。邝友良曾选为夏威夷州代表,于1952丶1956丶1960丶1964丶1968和1972年参加4年一届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1964年与1968年两届,他在夏威夷候选人提名中,列名为“最受欢迎的孩子”报送美国总统府。

博士出身的邝友良是法律专家,有从事法律事务的丰富经验。而他在服兵役之前已是经商发家,既拥有房地产,又是保险丶百货丶贷款丶投资等公司及种植园的大老板,他的经济地位已从他父亲原来的打工仔(契约劳工)上升到资产阶级。所以,他“商而优则仕”就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这不仅顺应了美国华人社会发展的潮流,而且是美国华人社会所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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