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个戏剧专业博士点由陈白尘在南京大学创立

中国第一个戏剧专业博士点建在南京大学,由中国著名剧作家陈白尘主持创立。

陈白尘1908年生于江苏省淮阴市,20世纪20年代开始从事文艺创作及戏剧教育工作。解放后,他先后担任中国作协秘书长、中国剧协副主席、《人民文学》副主编、江苏省文联和作协名誉主席等职。1978年后受聘为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系主任,主持建立了戏剧影视研究所,这是国内第一个戏剧学专业博士点,培养了许多戏剧人士。

在长达70年的文学生涯中,陈白尘创作了大量优秀的戏剧、电影、小说、散文,尤其对讽刺喜剧和历史剧有独特的贡献。其中《升官图》确立了政治讽刺喜剧在中国现代戏剧史上的重要地位。粉碎“四人帮”后,陈白尘创作的《大风歌》在历史真实、艺术真实、现实倾向性的统一上达到很高的水平,曾获国家创作一等奖。

陈白尘于1994年5月28日凌晨在南京病逝,终年86岁。

20世纪40年代,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因素的共同推动下,中国现代政治讽刺喜剧迅速发展起来,出现了一批具有政治冲击力、思想穿透力和强大的社会影响力的讽刺喜剧作品,涌现出一批可以代表中国现代政治讽刺喜剧思想和艺术成就的作家。在这些把中国现代政治讽刺喜剧推进到一个崭新高峰的剧作家中,陈白尘是具有代表性的一位。

陈白尘(190—1994),原名陈增鸿、陈征鸿,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市民之家。1923年,他考入淮阴县成志初级中学,开始写作新诗和小说。1925年3月,在《小说世界》第9卷第12期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另一世界》。1926年到上海文科专科学校学习,1927年转入上海艺术大学,从此追随田汉,成为南国社、南国艺术学院的成员,开始了戏剧生涯。1929年,他与左明、赵铭彝、郑君里等组建摩登社,1932年因参加抗日活动被捕,在监狱里秘密写作小说、话剧,托朋友代为投寄发表,在1935年出狱时,已是当时文坛的知名作家。到1937年,他的《征婚》、《二楼上》、《中秋月》、《石达开的末路》、《恭喜发财》、《金田村》等剧本已经问世。

抗战爆发后,他率领“上海影人剧团”入川,曾任教十国立戏剧专科学校、四川戏剧音乐学校,主编过《华西日报》、《华西晚报》和《新民报晚刊》的文艺副刊。这一时期,他共创作话剧和电  影剧本二十余种。陈白尘一生创作话剧四十余种,既有历史剧,又有讽刺喜剧。1978年,陈白尘应匡亚明校长之聘,到南京大学任中文系主任、教授,培养戏剧创作研究生和戏剧历史及理论博士生。这一时期,他完成了历史剧《大风歌》,改编了《阿Q正传》,主编了《中国现代戏剧史稿》,还写作了大量的文论和散文。

 抗战初期,在大多数作家正忙于应急性的时事宣传剧创作时,敏感而幽默的陈白尘,已经开始了讽刺喜剧的创作。基于对《汉奸》一剧创作的反思,在1938年7月,陈白尘创作了四幕剧《魔窟》。该剧题材来源于某报一篇题为《宝山陷落傀儡笑剧》的通讯,剧作家从这一则发生在宝山城的真实事件中,发现了其中的闹剧性。宝山沦陷,敌伪猖狂:鸦片贩子、肉店老板、兵痞、流氓,一个个沐猴而冠,充当汉奸政权的头面人物,干出了许多卖国求荣的可耻勾当。剧作以小见大地撕破了战争初期那些汉奸的嘴脸,尖锐地讽刺了消极抗日、卖国投降的国民党亲日派。《魔窟》在处理滑稽笑闹因素和悲剧因素的穿插时,产生出较强的艺术效果,既生动逗笑,又表达出了满腔义愤。1939年写成的三幕讽刺喜剧《乱世男女》,无情嘲弄的是从南京逃难到后方的“都市沉渣”,揭开了这些空虚无聊、装腔作势、言行不一的文化人欺世混世的伎俩,刻画出了这些人物的喜剧性格。虽然对反面人物的鞭挞在剧中还没有作到最大限度的无情,使剧作的讽刺锋芒没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但《乱世男女》在抗战初期的讽刺喜剧创作中,在剧作家陈白尘的讽刺喜剧创作中,都是一部值得注意的作品。

抗日时期的陈白尘讽刺喜剧, 最能体现剧作家的思想穿透力和喜剧艺术才能的还是《禁止小便》和《升官图》。

独幕喜剧《禁止小便》(1949年更名为《等因奉此》)抓住官僚行政机构的一些基本特征,诸如等级森严、任人唯亲、人浮于事、缺乏效率、文犊主义等,无情地讽刺了官僚行政机构的腐败习气。剧情从视察委员要来检查工作写起,大后方的一个小机关在迎接检查时发现墙上一块“禁止小便”的牌子不见了,必须在委员到来前找到或重新写好,全科室上下折腾了大半天之后,委员又不来了。由于这个机构里上上下下一十人等平时只做“官”不做“事”,又想在上级面前讨好,于是在“禁止小便”这块牌子的事情上大出洋相。

《禁止小便》虽然只是一出独幕喜剧,但剧作对喜剧冲突的设计,对做“官”和干“事”的喜剧性矛盾的处理。对喜剧气氛的渲染,对事件的铺排,显然都已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平。从表面上看,事情很小,而实际上反映出官僚机构中的问题却不少。从表面上看,剧中所写只是一个小机关,但是.由视察委员引出来的又是一个相当完整的官僚机构。从表面上看,剧本写的只是发生在旧时代的官僚机构的工作作风,但由此引发出来的问题却发人深省。旧思想、旧意识不灭,剧中表现的问题总会计不同时代的人们深感似曾相识。因此,《禁止小便》一剧是一部具有长久的艺术生命力的袖珍喜剧。

在陈白尘讽刺喜剧中,1945年创作的三幕剧《升官图》是中国话剧史上的一部讽刺喜剧杰作。《升官图》的写作看起来是由很偶然的机缘引发的。日本投降之际,陈白尘在成都编《华西晚报》的副刊,读到一位作者写的揭露四川某县贪官污吏升官发财之道的十几首竹枝词,触动了陈白尘的构思。实际上,这时候,剧作家陈白尘对中国官僚政治的思考已非一口。早在写《升官图》之前,他写过的反映官僚政治的作品就有中篇小说《泥腿子》、讽刺喜剧《恭喜发财》、《禁止小便》等。这就是说,他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习惯和写作习惯用11就是从社会和政治中去发现喜剧性。官僚政治问题早已进人了他的兴趣中心。

《升官图》——该剧以两个强盗的“升官发财梦”来展开剧情。时间向前移到民国初年,目的是避开国民党政府戏剧审查大员的刁难。剧中集中描写某个小县城里的官吏腐败,但剧情的典型性却可以让人看到整个国统区的现实社会。百姓造反,推翻县衙门,打死秘书长,打倒原知县。两个强盗乘机以假乱真,取而代之,与县衙各局局长以及前来视察的省长大人结成利益联盟,狼狈为奸,共同贪赃枉法、巧取豪夺。剧作家用这一出贪官污吏的群丑图,讽刺厂国民党反动腐败的官僚政治,在抗战后期的国统区民主运动中发挥出了巨大的政治冲击力量。

 剧作的思想意义还在于,《升官图》一剧深刻地表现出了腐败的官僚政治在体制结构和文化心理方面的原因。剧中向人们展露了上自省长,下至县衙的县长、秘书长和各局局长的整个官僚体制和机制。在这种权力体制的链条中,所有人员几乎清一色地演变为机械部件,服从和执行是他们的首要职分。真正的决策者是官,而不是僚和吏,僚专司出谋划策、上下协调之职,吏则是执行者。在这一座权力金字塔中,一旦对社会的治理不是依靠科学的政治理性和社会理性.腐败就难以制衡,因为缺乏一种权力制衡和约束机制。再加上一大批强盗式的官员进人了行政机构,必然恶化政权和人民之间的关系。从文化心理土壤方面的原因来看,权力崇拜、金钱崇拜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文化基础,使科学的社会理性失去应有的立足之地。剧中的官吏包括那个原知县太太在保护自己的眼前利益时不惜一切代价的行为和心理,正是这种社会观念和文化心理的体现。因此,名剧《升官图》之所以具有某种穿越时代的意义和价值,主要原因在于:它并没有停留在具体直观的政治思考上,而包含了更为深广的文化内涵。

 《升官图》一剧在编剧艺术上的成就具体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首先,剧作独具匠心地展示了官僚政权的喜剧性。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说:旧制度处于最后的垂死阶段时,它是历史的丑角,它演出的是喜剧。40年代中国官僚政权反动、腐朽,都越来越表现出成为历史丑角的喜剧性。剧作家抓住贪官污吏在追逐私利时狼狈为奸的关系,描绘出他们假公济私、营私舞弊、指鹿为马、疯狂掠夺等腐败表现,揭示出“映膝下面的马脚”,让人们用讽刺的笑声把旧的生活方式送进坟墓,愉快地埋葬一个旧时代。其次,成功地刻画了丑角化的喜剧性格。

《升官图》的主题是抨击官僚政治,与此相适应,剧作家捕捉住生活中那些丑类身上的喜剧因素,以夸张、漫画式的笔触放大了他们的丑态,勾画出一幅贪官污吏的群丑图。剧中人都是具有自己特殊的性格逻辑的人,具有自己的思维个性和动作个性。如假秘书长,过去曾丢官为盗,既有做官的经历,又有为盗的经验,因此这位官场和盗场中的老于狡猾、干练、诡计多端、狠毒阴险,常常能在无耻的交易中绝处逢生、开拓局面。那个省长大人,严然奉公廉洁的正人君子,但言与行、表与里却透出许多的矛盾,尤其是通过“巧立名目”来营私舞弊,“金条治病”中大肆贪财,在“提高行政效率”的名目下大肆贪色,处处都展现着省长大人的丑态。

《升官图》一剧揭示出了喜剧性格的内在本质,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喜剧之“笑”的真实性。再次,《升官图》以夸张变形的方式来传达对喜剧对象的讽刺,既体现了剧作家陈白尘的创作个性和风格,又符合讽刺喜剧这一类型的创作特点。剧作托之于梦,以梦境在反映现实时的曲折性和变形性,为想像和夸张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前提。这样,剧中的人物、事件,看起来显得怪诞、离奇,但细想起来又完全合情合理。在这一怪诞的世界里,盗匪可以充任知县、秘书长,警察局长可以抓乞丐来冒充警察,把编制费中饱私囊,卫生局长可以把犯人用铁链拴在病床上冒充病人,省长可以用金条熏烟来治头痛,而知县、局长们心领神会,纷纷行贿,又都得到省长的提拔……

这种借梦讽世的方法,通过大胆的想像写出了40年代国民党官僚政体的不可救药。在误会、巧合、重复、对比等具体设计中,也表现出大胆的想像和奇巧的构思。夸张、变形到极致,反而达成了一种奇特的真实感。变形而不失其“真”,离奇即不失其“信”,那是因为剧中的喜剧冲突具有深厚的现实基础。夸张、变形到极致,那是充分发挥虚构和想像的结果。当由这些虚构和想像传达出来的主观评价符合客观真实的时候,讽刺就会因真实而获得不竭的艺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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