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早的无声片艳星是杨耐梅

1927年,杨耐梅被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所吸引住。新闻中的主人公是个“奇女子”,广东人,叫余美颜,是大富千金,狂放不羁,脾气豪爽,任性大度,余美颜视金钱如粪土,一天,在她自己的阳台上,她将成把成把的钞票,向窗外挥洒,引来路人的哄抢。而余美颜则俯身望着拥来挤去的人群,纵声大笑……杨耐梅边看边构思,她想把这个“奇女子”的事迹改编成电影,搬上银幕。

然而,她这个想法并没有得到“明星”公司的认可。张石川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公司不会投资这样一部“毫无意义”的电影,观众是不会耐着性子去看一部“疯女人”的电影的。但是,天生敏锐的感觉告诉杨耐梅,拍这样一部电影一定能成功。于是,她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大胆而惊人的决定——离开“明星”公司,自己开一家公司来拍摄此片。

但是,当杨耐梅想要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电影公司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的钱不够。这时,在遥远的山东有一个叫张宗昌的人,正翘首以待着这样一个良机,这位大军阀托人来捎话,愿意“助”杨耐梅一臂之力,但是要请她去山东“面谈”。对于这个张宗昌,杨耐梅早有耳闻——他是盘踞在山东地区的大军阀,重权在握,独霸一方,他不但贪恋美色,妻妾成群,不断寻花问柳。而且生性残暴,杀人如麻。这一次,他提出来的所谓“帮助”与“邀请”,实际上就是一次“财色交易”罢了——杨耐梅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对其中的含义她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对这个大恶棍的“邀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杨耐梅也犹豫了,经过仔细的考虑,最终,她没有听从那些认为她会送羊入虎口,白白牺牲的亲戚朋友们的规劝,她还是下定决心,铤而走险,毅然决定:只身北上。因为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拍成《奇女子》!
 
由于是只身前往,所以那段“深入虎穴”的经历注定成为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在那半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那就是半个月之后,杨耐梅平平安安地回到了上海,跟她一道回来的还有数万元的巨额现金。

她的果敢让她再次成为了焦点人物,小报记者调动起全部的想像力丰富着那些所有人都毫不知情的日子。后来,夸大其词的描述也让所有人都相信那半个月杨耐梅一定或忍辱负重或心甘情愿地以自己做筹码换来了那些钱。然而,这些无中生有的揣测丝毫没有污损她的名声,相反,作为一个浪漫女星,这段被人编造出来的传奇经历更巩固了她以往豪放不羁的形象。这让她很高兴,因为真相并不比结果更重要。人们的惊叹让她越发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奇女子,而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就是传奇。

接下来,她将所有的精力和财力都用于筹建自己的电影公司。她在金神父路买下了一幢别墅,作为公司的办公地点和自己的新寓所,还购进了最昂贵的摄影器材,聘请了最优秀的编导,她正在不惜花重金打造一个实力雄厚的电影公司,为自己即将开拍的《奇女子》创造条件。一个月后,“耐梅影片公司”正式成立。

当上老板的杨耐梅欣喜若狂,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奇女子》的编排。拍《奇女子》已经成了她魂牵梦绕的一股动力,她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开拍的时刻。于是在剧本编写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拍摄开始了。

《奇女子》讲述了一个女子的传奇经历,虽然女主角的名字还是叫于美艳,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除去阳台一幕之外,其他完完全全是杨耐梅的生活写照。显然,她在将《奇女子》拍成她的自传性电影。这其中不仅有对她真实生活的描写,还有她对憧憬中自己的想象,就这一点来说,摄影棚可谓当之无愧的造梦工厂。奢华的布景和明亮的灯光让宽敞的摄影棚金碧辉煌,她衣着华贵地环顾四周,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拍戏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尽职尽责,齐心协力。导演史东山经验丰富,执导有方。而杨耐梅虽然平日里特立独行,但一到片场她就成了最认真听话的一个。拍起戏来,既大胆活跃又细致认真,她轻松自如地展现出于美艳的骄纵和豪放。朱飞的表演也是真情流露,真实自然。

由于拍摄时间紧,所以剧组为了赶进度,经常加班加点,有时还会通宵达旦。然而尽管如此,大家却始终乐此不疲,精神饱满。这其中有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摄影棚中的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包括赌局和鸦片——这是杨耐梅为了缓解演职人员疲乏,为他们提供的娱乐休闲工具。就这样,《奇女子》的拍摄现场巧妙地将极尽奢华和兢兢业业结合在了一起。

在经过一个月的紧张拍摄之后,终于,《奇女子》公映了。一时间关于她和她这部电影的议论充斥大街小巷,反响强烈。人们对那个在阳台上挥洒钞票的富家女深感好奇,于是都纷纷抱着猎奇的心态走进电影院一探究竟。而事实证明,杨耐梅的估计没有错,观众喜欢这个故事。杨耐梅所饰演的于美艳承袭了她一贯的娇娆,且更为豪放。尤其是当街挥洒钞票的那场戏,她的表演惊世骇俗,让台下的观众们一饱眼福,满意而归。虽然,仍有一些人一如既往地说她的表演过于露骨,有伤风化,但他们乜斜的眼神中又都无一例外地流露着神往和艳羡。

就这样,电影院里放映着《奇女子》,电影院外流传着杨耐梅,她的梦想就此实现——这部在当初还要四处求人筹拍的影片如今大卖特卖了。它的成功为杨耐梅赢得了空前的声誉,电影院的巨幅海报上,杂志报刊的头版头条中,街谈巷议的是是非非里,到处都有她的身影和芳名。除此之外,《奇女子》还为她引来了滚滚财源。奇高的票房不仅让她赚足了钞票,更有络绎不绝的公司企业邀请她为产品拍摄宣传广告。经销商们无不想借助杨耐梅的风头正健为自己赢得市场,打开销路。

此时的杨耐梅终于可以趾高气昂地回头面对很多人了——首先是她骄傲的父亲,他所谓的有辱门风现如今已经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则是她的风光无限;那个不信任她的张石川,他的断言也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而那些一直等着看她笑话,幸灾乐祸的人,现在却只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份儿了。杨耐梅斜倚在宽大松软的纯皮沙发上,高傲地点燃一支香烟,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任凭嘴里的烟圈肆无忌惮地缭绕升腾。

这大概就是她期待的好日子吧,它们不顾一切地朝她飞奔而来,又一览无余地铺陈于她的眼前,身边,仿佛她一生的希冀都寄托在这段时日里。在这些日子里,她在无数次回首过去的时候,都欣然承认是自己的运气太好了——是命中注定的幸运让她生在那样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里,让她在浑然不知愁苦和失败的日子里长大;也是命中注定的幸运使她拥有了某种独特的资质,从而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这种资质中包含了一些单纯的、率真的、倔强的、勇敢的东西,它们让她敢于贸然闯进摄影棚,做了其他女人敢想而不敢为的事,成为了一个电影明星。然而也正是它们让她不曾想到——也许有一天,她的好运气是会用完的。

事实上,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出现了种种不祥之兆,像某种回光返照般的暗示。因为通常在一个人最辉煌、最放纵的时候,致命的危害就会悄悄潜入。

自《奇女子》之后,杨耐梅就再也没有心思拍电影了,她的电影公司基本上处于歇业状态。因为对她来说,“拍电影”、“当明星”的目的就是为了“享受生活”,而这种生活的实质就是尽情欢度无数个纸醉金迷的日日夜夜。反正她现在有大把的金钱和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不拍戏的更多的时间里,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赌场和鸦片室。过去生活中的光华一去不复返了,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向往和追求了。她只需保持现状,保持这种一掷千金和吞云吐雾的状态就足以让她逍遥快乐了。

杨耐梅除了会照例出入舞场以外,更经常参与豪赌。如果说过去的赌博是为了丰富生活,那么现在的豪赌根本成了生活。赌场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每每当她身揣重金走进赌场时,基本上就注定了她的钱会输得精光。可是,杨耐梅却丝毫不在乎这些钱,因为事实上,这正是她表现自己豪爽大度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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