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加入新中国国籍的外国人是马海德

带着妻儿,和父亲在叙利亚团聚
作为一个远离故国,远离父母的外国人,马海德也思念家乡的亲人。据周苏菲回忆说,他们在延安的时候,马海德托驻延安的美军观察组带口信告诉父母:他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孩子。
“他家里高兴极了,就请美军观察组带好多东西到延安来,装了可能有一个集装箱那么多。里头呢,就是小孩儿的衣服,从袜子开始,鞋、衬衣、衬裤,从那个小小的,一岁、两岁穿的,一直能到五六岁,是一个比一个大,那种都一套一套的。

“到了1962年,他父亲在一份报纸上看了一个消息,有一个美国人叫乔治-海德姆,现在的名字叫马海德,他还活着,而且他是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好朋友。他父亲看了那个消息后,兴奋得不得了,就叫马大夫的妹妹索菲亚马上到银行去取5000美元,另外准备两个箱子,说他要到叙利亚去见儿子。妹妹说,父亲您可能是疯了吧,怎么可能呢?他父亲就把报纸剪下来给她看。因为那时候中国和美国还没有建交,只好到第三国去。以后,他老人家买了飞机票真的去了。
“他飞到叙利亚大马士革,来到中国大使馆说:我要看我的儿子。他们父子两个特别像,那个大使夫人看完了以后,说没错,这就像马大哥,一模一样的,没错,不会错的。后来确定了,是马海德的父亲。驻叙利亚大使马上通过内部电报报告外交部。外交部那时候的部长是陈毅陈老总。他看到这个消息后说,要他们全家马上去,马上走。把我们三个人,儿子、我和马大夫,三个人的护照,一个礼拜之内就给办完签证了。”

临行前,陈毅还在四川饭店为马海德一家送行。马海德开玩笑地问陈毅:“陈老总,你怎么敢放心让我出去?你难道不怕我不回来吗?”陈毅爽朗地笑着说:“你离家十几年,跟我们一起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打下这个江山,我知道你不会不回来的。老人家想看看儿子孙子是人之常情,当然放你赶快去呀!”陈毅还说:“老马,你回来时我还在这里为你接风洗尘!”一个月后,马海德在和父亲团聚之后返回北京,陈毅说话算话,再次在四川饭店请他们一家吃饭,说:“老马,怎么样?我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么!”马海德笑着说:“陈老总,我是中国人,当然要回中国哟!”

毛泽东:现在你入籍了,就是完全的中国人了

延安整风期间,担任中央总学委副主任、社会部部长的康生发动了所谓的“抢救运动”,大搞“逼供信”,制造了大批冤假错案。马海德作为一个外国人,被康生点了名,也被列入“抢救”之列。有人怀疑他来到陕北的目的和动机,觉得一个外国人放弃舒适优裕的生活,来这里吃苦,是不是有什么国际政治背景,甚至诬陷他是“国际间谍”。
为此,马海德心中很是痛苦,感到了一种侮辱,但他默默地告诫自己:“我的心是永远向着中国共产党的。只要是革命的需要,个人不论经受任何误解和痛苦,我都心甘情愿。”
当毛泽东和周恩来知道后,指示有关部门立即停止对马海德的“抢救”。周苏菲回忆说,当毛泽东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一拍桌子,说:你们别想打他马海德的主意,马海德的情况我了解”!

在毛泽东、周恩来的保护下,马海德躲过了一劫。后来,马海德调到延安国际和平医院工作。中央也及时纠正了“抢救运动”的错误。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这天对马海德来说,更多了一份喜悦和激动——他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申请获得批准了。周恩来亲笔签名的中国国籍证书,使马海德成为第一个加入新中国国籍的外国人。
据周苏菲回忆,马海德“在延安时候就想加入中国籍,周总理答应了他,说等全中国解放以后,我第一个批准你。总理说话算数。1949年10月1日,马海德真的是第一个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有一个证书,就是一号令”。
马海德以中国公民的身份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开国大典的几天后,毛泽东请马海德一家来到中南海,设家宴招待他们。席间,毛泽东高兴地举杯说:“祝贺你啊!原来你算是我们中国的女婿,现在你入籍了,就是完全的中国人了!”

1950年,马海德被任命为卫生部顾问。后来,他协助组建了中国医学科学院所属的皮肤性病研究所。他会同有关专家首先制订了消灭性病的计划,率领医疗队长途跋涉,到第一线为病人服务。
1964年,中国向全世界宣布在全国范围内消灭了性病,这个消息震惊世界。在这个成就的背后,马海德功不可没。
在消灭性病之后,马海德又开始了另一场战役——向麻风病开战!当时中国约有50万麻风病人,主要分布于广东、福建、江西、江苏等省。解放前,全国除了30多家教会医院办的麻风病院外,政府部门组织的对麻风病人的医疗救治几乎是个空白。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立刻开始着手制定防治麻风病的政策。1956年,中共中央把“积极防治麻风病”写进《全国农业发展纲要》。曾经为防治性病跑遍了全国边远地区的马海德,又开始率领医疗队深入基层展开调查。

1966年,刚刚起步的中国麻风病防治工作由于“文化大革命”的爆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受到政治冲击的马海德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事业,到北京阜外医院皮肤科担任一名普通的门诊医生。中国麻风病防治工作停滞不前,徘徊了整整十年。马海德被派去打扫厕所,麻风病研究中心被批判为“修正主义的窝子”。这个时候,有人劝马海德带着妻儿离开中国回美国,他说:“为什么?我爱这个国家,我爱她的人民。”别人说:“你爱中国,但中国并不爱你。”马海德生气地回答道:“谁说中国不爱我?中国共产党喜欢我,中国人民喜欢我,这就足够了,我还要谁喜欢?我还要那一小撮坏蛋喜欢?他们不会长久的!”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重新回到了麻风病防治工作岗位上的马海德振奋精神,加紧了消灭麻风病的工作。凭着自己对麻风病多年的研究,他在1981年提出了麻风病“可防、可治、不可怕”的口号。针对人们对麻风病的种种错误认识,马海德很少用语言去批评,他更愿意用自己的行动来改变人们对麻风病的错误认识。在防治现场,马海德和麻风病人亲密接触,从不戴口罩和帽子,甚至连胶皮手套也不戴,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白大褂。他把病人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检查伤口和溃疡。经过考虑,马海德提出了到2000年底在全国基本消灭麻风病的目标。此间,马海德研读了《黄帝内经》等国内外的大量医学资料,积极探索,大胆临床。他为中国消灭麻风病所作出的卓有成效的工作,赢得了全世界的关注。

马海德飞赴瑞士给斯诺治病,“三个老‘赤匪’又碰到一起了”
1971年,埃德加·斯诺身患癌症,住在瑞士日内瓦。周恩来多次去信邀请斯诺来中国治疗,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于是,周恩来让马海德率医疗组到瑞士接斯诺到北京治病。
1972年1月26日,一架法航班机徐徐降落在日内瓦国际机场。马海德担任组长的六人医疗小组来到斯诺的家中。当斯诺看到中国医疗队到来的时候,惊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马海德走过去扶着斯诺的头,让他躺下来,说:“埃德,中国政府、党中央、毛主席、周总理派我们专门来为你治病来了!”
斯诺拉着马海德的手说:“谢谢!谢谢!你们来得真快。现在陆军、海军都齐备了,只差空军了。”斯诺的意思是说,他很快就可以飞到北京去了。
“埃德,毛主席和周总理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你去北京呢!他们让我告诉你,中国人不忘老朋友!”马海德说。

斯诺听马海德这么一说,不禁泪流满面,喃喃地说:“谢谢!谢谢!但我现在去中国干什么呢?那会给你们增添许多麻烦的。我现在又不能为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做什么事,我去干什么呢?我不去!我不去!”斯诺又问马海德:“乔治,你们对我有什么计划?我什么时候可以写作?”
马海德一边为斯诺作检查,一边说:“埃德,你会好的。当春天到来的时候,你就会重新提起笔来的。你知道大诗人雪莱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经过检查,医疗小组进行了认真研究,斯诺的胰腺癌在手术后,已经有广泛的腹腔转移,肝功能衰竭,恶液质严重,食欲下降,已经到了晚期。因为病情十分严重,体质虚弱还经常昏迷的斯诺无法乘坐飞机,经请示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同意,就地治疗,并购买来大量药物。
1972年2月初,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黄华也来到日内瓦看望斯诺。当黄华来到斯诺的床边时,斯诺一眼就认出了黄华,神志也突然变得清醒起来,高兴地叫起来:“好啊,咱们三个老‘赤匪’又碰到一起了。”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黄华俯身握住斯诺的手说:“斯诺先生,我这次是去纽约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的,受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委托,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和政府专门绕道日内瓦来看望您。毛主席、周总理和中国人民都很关心您的健康,他们祝您早日康复,欢迎您再次去北京访问。”
斯诺听着黄华的话,感动得流出了泪水,连声说:“谢谢!谢谢!……”

马海德陪伴着当年和自己一起穿越封锁线,冒险进入陕北的老战友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对于自己在中国工作长达半个世纪的历程,马海德满怀深情地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半个世纪不过是短短的一刹那,而对于一个人来说,却是漫长的道路。作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的我,能够置身于中国人民斗争的行列,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尽一份力量;在建设的年代里,我又能把自己的劳动同中国人民的劳动融为一体,为此,我感到幸福和欣慰。”他还说:“我的好友斯诺在临终前曾表示:他羡慕我走过的道路。是的,能够为这样伟大的人民、这样伟大的理想而献身,的确是值得羡慕的。因为只有为人民服务的道路,才是洒满阳光的道路。”

1983年11月22日,中国政府在人民大会堂举办隆重招待会,表彰马海德来华工作50周年。中国最高领导人和各界人士出席了大会。邓小平高度评价了马海德对中国革命和建设,尤其是在医疗卫生工作上作出的特殊而又卓越的贡献。邓小平双手紧紧握着马海德的手感慨万千:“50年,不容易啊!”
1988年9月23日,马海德被卫生部授予“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先驱”荣誉称号。卫生部部长陈敏章把奖状送到了马海德的病床前。十天之后,马海德带着对没有完成的麻风病防治事业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遵照马海德的遗嘱,他的骨灰1/3葬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1/3葬在他的出生地布法罗市,1/3撒在中国革命的“红色大本营”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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