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也是世界“断肢再植之父”是陈中伟院士
陈中伟考取上海同德医学院是1947年的秋天。
考医学院读医科,离将来接保真医院院长的班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上海的医学院很多,而且分成许多派。比如,陈中伟梦寐以求的圣约翰是美国派,震旦是法国派,陈中伟考了个同德是德日派。且不管这个派那个派,考上了医学院总是皆大欢喜的事。父亲陈宝珍更为高兴,这意味着他陈家又多了一个医生。
19岁的陈中伟搭乘轮船从宁波来到上海,满意地一头钻进了医学院。能够从事自己喜爱的专业是一种幸福。
1949年上海、宁波相继解放。陈中伟和其他青年学生一样欢天喜地,上街游行,慰问解放军,欢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但是有一天,一个惊人的消息像炸雷一样向陈中伟迎头劈来:父亲出事了,保真医院关门了……原来,随着镇压反革命运动的深入开展,父亲被揭发出来,罪名是历史反革命……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父亲陈宝珍在宁波城里行医多年,尤其是抢救了那么多霍乱病人,名气就越来越大。可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医生一出名就很危险,抢劫啊绑票啊,都来了,包括家里的小孩都随时有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宝珍就要找一个靠山。找谁呢?结果找到了忠义救国军,到里头当了个挂名的军医。白大褂里头隐隐露出一角军装,有时候还煞有介事地背一把手枪。有这样一张老虎皮庇护,人家就不敢来抢了。这实际是陈宝珍的一个自我保护的办法,但他没有想到忠义救国军是反动军队。解放以后,他理所当然就成了反革命,保真医院也作为敌产给没收了。
本来,陈中伟的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在班上,他是外科课代表;在学校,他是出名的高才生,可是这一变故,使陈中伟一下子从“天之骄子”变成落魄子弟。首先是政治上抬不起头;其次,也是最为现实的问题是,经济来源没有了。虽然后来有几个姐姐接济一点,但陈中伟还是深陷于窘困之中。如果交不出学费,那就只有停学。
好在,有许多温暖的手正向陈中伟伸来。
经过学生会讨论,并报学校教务科批准,陈中伟不但学费全免,医学院还给了他全份的人民助学金。
有一天,学院领导特意找他谈话:一个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走什么道路是可以选择的……年轻人,勇敢地和家庭划清界限,好好学习吧,争取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医务工作者!
学费不用交了,还有全份助学金,陈中伟可以不停学了。他暗暗告诫自己:我就更应该努力了。如果说,从前是用了十分的努力,现在应该用上百分。
当年的情景令陈中伟终生难忘。此后,无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取得成就的时刻,他都会提醒自己一些很简单的信条:我是国家和人民培养的医生,是党的关怀使自己从逆境中挺立起来的!
陈中伟简直是为医学而生的。比如,他对生物学的浓厚兴趣;又比如,他对人体解剖的特殊“爱好”,都是常人所难以想象、不可企及的。
并不是所有医学院学生都喜欢解剖课的,尤其是女生。但陈中伟是个例外,他是那样痴迷于解剖课,简直是进了解剖室就不肯出来。这种痴迷也许一方面源于小时候的“解剖麻雀”;但更重要的是基于他的一种执著的认识:医生的工作对象是人。很难想象,一个不熟悉军事地形图的指挥官能够打胜仗。世界上的医书纵然是汗牛充栋,但是出发点和归宿只有一本书———一本关于“人”的大书。
陈中伟那么喜欢解剖课,解剖老师也就特别喜欢他。
父亲出事的时候,陈中伟的解剖课其实已经学完了,但解剖老师知道这个情况以后,特地找到陈中伟说:“你来当我的解剖助教吧,在学的助教。”老师并且特别补充说:“有一点报酬,但不会很多——聊补无米之炊吧!”
陈中伟一听就明白了:老师是同情他,帮他解决困难啊。而且,这意味着他可以比其他的学生多几倍的机会解剖人体,即使一分钱报酬也没有,他也求之不得。
“老师,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请您放心。”
解剖助教做什么工作呢?就是在老师上课前将人体一层一层地解剖好,比如把皮肤切开,把下面的皮神经、静脉都显露出来,那么第二天老师来讲课的时候,把皮肤一翻开,人体就像一本书一样一层一层地显露在学生面前:肌肉、血管、神经……实际等于作了一次解剖示范。因为陈中伟刚刚学过解剖,而且是学得很好的,所以对他说来这项工作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但解剖一具尸体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陈中伟又是在读的学生,平时功课就紧张,因此解剖工作只好全利用业余时间了。通常是,一吃过晚饭他就钻进解剖室,一干就是大半夜。解剖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和一具尸体,伴随着轻微的切割声。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就是困。到了后半夜,割着割着就趴在台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解剖刀。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把他熏醒过来一看,啊,怎么竟然趴在尸体上面!第二天讲给同学们听,把一些女同学吓得要死。女同学第一次看到尸体都害怕,虽然大家都是学医的,但面对尸体生理上总会有一种厌恶情绪。陈中伟却把尸体看成是最好的朋友了。那时候尸源紧缺,即使能买得到,也要5块袁大头一具呢。
就这样,陈中伟做了3个学期的解剖助教。细细算了一下,3个学期下来,他一个人解剖了12具尸体。因为尸源没有那么多,一般的情况都是4个同学合着解剖完一具尸体,这门解剖课就算学完了,而陈中伟解剖的尸体就比一般学生多几十倍!他对人体结构简直是烂熟于心,一本大书全部印在他的脑子里。有时候,已经在做毕业实习的高年级学生明天要做手术,也会悄悄地来求陈中伟:小陈,你帮我找一找某根神经,上次我怎么也找不到……
教育家说,兴趣是最好的学校。巴尔扎克说,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陈中伟都占全了:他是不幸的,也是幸甚的!
问候尹惠珠医生。上次在南美游轮上巧遇老友夫人, 已经8年多了. 希望尹医生愉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