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也是世界“断肢再植之父”是陈中伟院士
陈中伟最后一次见周总理是1972年的早春二月。
这年的2月21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打开了中美两国封闭了20多年的大门。这就是毛主席、周总理亲自导演的“乒乓外交”,导致“小球转动了大球”。
2月28日,中美两国在上海签订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上海公报》。当晚,周总理举行盛大宴会欢送尼克松总统,陈中伟作为尼克松随行医生的陪同,也应邀出席了宴会。第二天在虹桥机场,陈中伟先送走了尼克松,再送周总理返京。临别之际,总理亲切地微笑着,紧紧握着他的手。
陈中伟怎么也没有想到,尼克松的访华会和他个人发生关系,更想不到会在相当大程度上改变他的命运。
原来,尼克松总统访问上海期间,随同来访的以罗德里克为首的10多名美国著名记者,带着怀疑的目光来到上海第六人民医院,访问了陈中伟和他的患者王存柏。在活生生的事实面前,美国记者终于信服了,纷纷向国内发出快讯。陈中伟的成就又一次在国外医学界引起轰动。
美国记者专门采访陈中伟是有原因的。美国人在1952年先于中国也成功地接活了一只手,但术后发生了感染和组织坏死,以至不得不切除第5指,而且由于关节、肌腱、小肌肉的纤维化,手功能恢复得不理想,手指只有部分的伸屈功能,因此在20届国际外科会议上,各国专家把“世界首例”判给了中国。但由于西方的成见和互相隔绝,包括美国人在内的一些西方人对此是将信将疑的,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人道世事如棋,其实也正像一盘多米诺骨牌。小小的乒乓球转动了地球,连带着启开了好多的门,包括中美间的医学交流之门。在尼克松访华的第二年,“北美再植代表团”访问了上海。在六院,他们亲眼看到了陈中伟在断肢再植领域的工作和成就,同时也带来了一套精巧的显微外科手术器械。他们既观看了中国医生娴熟的再植手术,也用可以随身携带的显微镜和全套显微外科器械在六院实验室缝大白鼠的血管。这么说吧,当时的情形就像两个隔绝。多年的邻居互相打开了家门,都看到了对方的家底。
由于多年的隔绝,乍一相见,也不免闹出一些笑话。比如,代表团看到身高1.82米的陈中伟,先就吃了一惊:哎哟,你们中国人还是蛮高的嘛!——他们对中国还是陈年百古的老印象,以为中国人还是从前的东亚病夫,面黄肌瘦,都是病恹恹的样子。当时我国的显微外科做得还不多,主要还是肉眼做,基本处于“肉眼外科”阶段。他们就觉得很奇怪,说你们中国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厉害,像老鹰一样。陈中伟只好报以苦涩的笑,其实他看到了自己的差距。但总的来讲,我们还是领先于世界的,所以北美代表团对中国在再植领域的成就大为惊叹,颇感意外。这都是我们和美洲、西欧隔绝造成的。后来陈中伟到国外作学术报告,许多华侨华人医生看到祖国的医学有这样高的水平,非常兴奋、自豪,同时也感到意外。
1974年1月,应美洲手外科协会主席马丁·恩廷教授的邀请,以陈中伟为团长的“中华医学会断肢再植代表团”回访了加拿大和美国。从此,陈中伟几乎每年出国交流讲学,被国际医学界同行誉为中国的“医学大使”。
我们和世界隔绝得委实太久了!陈中伟第一次在国际医学舞台上“闪亮登场”,便差点开了个“国际玩笑”。
作为中华医学会断肢再植代表团团长,陈中伟和北京积水潭医院的程绪西、广州军区总医院的魏征以及上海瑞金医院的钱不凡3位同行,于1974年1月对加拿大多伦多等4个城市和美国波士顿等6个城市进行访问,并顺道出席了在蒙特利尔举行的断肢再植麦基尔学术讨论会和在美国达拉斯市举行的美洲手外科协会年会。
在两次学术会议上,代表团本着“谦虚谨慎”的精神再三要求少讲些,但还是作了5次学术报告。“谦虚”固然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但“谨慎”两字却是另有隐衷。当时的真实心态,如果说外国人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中国的话,那么中国人是带着戒备心理看世界的。更何况那是文革年代,极左的思潮又使这种戒备心理放大了10倍。
美洲手外科年会有两千多名医生参加,包括美国、法国、奥地利、西德、澳大利亚、荷兰、芬兰、日本、阿根廷、瑞士及瑞典等11个国家的荣誉会员。会前,会议主席要陈中伟作“Founders Lecture”,代表团一下子懵了:
这“Founders Lecture”是什么意思?通过大使馆请示卫生部,卫生部也不知道。好在陈中伟和代表团成员都是精通英语的,“Lecture”的意思是“报告”;那么这“Founders”又是什么意思?为了慎重起见又专门翻了翻英文辞典。不错,辞典里头是有这个单词,“Founders”似乎就是“奠基人”,那么“Founders Lecture”就应该是“奠基人的报告”。但它的第一个字母,“F”是大写的,像是一个人的名字,那么“Founders Lecture”会不会是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的什么机构或者组织呢,比方说“诺贝尔奖金”,那就是“诺贝尔”这个人设的奖金。这么一联想事情就复杂了:首先要弄清楚这“Founders Lecture”是何许人?这“Founders Lecture”机构或者组织有什么背景?它的政治色彩如何?如果不弄清楚,万一误踏了人家的机关,出了什么差错,那问题就严重了。
但请示来请示去,卫生部也弄不清这“Founders Lecture”的底细。眼看到了快要上台作报告的时间,最后卫生部就说,为了慎重起见,你在报告以前最好来个声明。声明什么呢,就说我们对“Founder”不承担任何义务。
陈中伟走上了主席台,在报告之前,果然先来了一个口头声明,大意是“我们是来交流经验的,并不想做什么“Founders Lecture”,也就是对“Founders”不承担任何义务。然后再向大会作了“断手指再植”的报告。
精彩的内容,再加上陈中伟那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博得阵阵掌声。作完报告后,全场两千多人起立鼓掌,纷纷前来握手表示祝贺。瑞典老专家莫勃(神经出汗试验发明者)说:“这是对世界手外科的重大贡献!”
接着大会要授予陈中伟荣誉称号,但他按国内指示予以婉言拒绝了。这使各国同行大为惊讶,觉得非常奇怪,说这么大的荣誉给你你还不要,你自己还不承认,不承担任何义务?有的说,中国医生怎么这么谦虚啊!
原来如此!人家是把你当断肢再植“创始者”的神来敬的,而你自己却不承认。陈中伟只有哑然苦笑而已。
当这一切都顺利完成时,东道主告诉他,接下来还有一项重要内容:做一次手术示范———不仅仅是示范,是实打实的一个手术,当着全世界同行的面!
看来人家说得对,卡柴琴这个讲台,是既不容易上,也不容易下呵!
手术对象是一个年轻的美国姑娘。数月前的一场车祸造成了她的股骨缺损8厘米。美国医生为她做了两次手术均告失败。在病例讨论会上,陈中伟提出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案:采用吻合血管的腓骨移植术。 在座的外国同行就说:“那就请你来做一次表演。”
陈中伟是世界上第一个做带血管的腓骨移植术的人,这个手术他已经做得很熟了,但今天是在一个特殊的场合。这是在美国,一个样样都很先进的西方大国。而且,手术是做给各国的同行们看的。这使他不禁想起了一桩桩事:
1980年,他应邀到英国伦敦大学的附属医院白教堂医院讲学,题目是“论显微外科”。白教堂医院的头也是一个很有名的骨科医生,名叫查理。他做膝关节的人工关节是世界一流的。讲学期间,查理就提出来,他给陈中伟示范膝关节移植,作为交换条件,陈中伟必须给他示范带血管的骨移植。陈中伟想:这不错啊,多学一手绝技有什么不好?就向大使馆报告了。没想到大使馆说,根据国内指示精神,你这个手术万一做不好,对我们国家会有国际影响,还是不要交流了吧,就说家里有重要事情要提前回国,婉言拒绝吧。结果失去了一次很好的交流机会。
虽然现在情况不同了,做这样的手术他是非常有把握的,但他还是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为妙。
趁术前洗手的时候,陈中伟问 那里的住院医生:“你们做过这样的手术吗?”“做过,但不多。”
“你们做这样一个手术,要多少时间?”
有的说是四五个小时,有的说是七八个小时。
在国内,做这样的手术两三小时足够了。陈中伟心中有了数,那就大刀阔斧地放手干吧。
结果,陈中伟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先是用一个小时从那美国姑娘的腿上取下一截10厘米长的腓骨,又用了一小时把这块带血管的腓骨移植在原先已经坏死的骨头间隙处,做好了内固定,接好血管最后飞针走线地缝好了皮肤。
整个手术过程,通过先进的视像设备摄录下来,并纤毫毕露地展示在各国同行面前。
手术非常漂亮。在场的外国同行都被陈中伟那双飞针走线的快手惊呆了。看的人都很佩服,说你们中国医生的技术真是很厉害。还有人说,不愧是“陈式飞刀”!
据后来了解,病人的骨头生长得很好。术后不久,那个美国姑娘原先不能直立的双腿又能自如行走了。
至此,第22届卡柴琴纪念演讲活动圆满结束。
主持会议的MeCarthy院长根据与会者的反应,在总结时说:“本届讲学活动是非常成功的,是我们本年度工作的高峰。”
陈中伟也很高兴,为又一次为祖国赢得了荣誉而高兴!
问候尹惠珠医生。上次在南美游轮上巧遇老友夫人, 已经8年多了. 希望尹医生愉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