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也是世界“断肢再植之父”是陈中伟院士
有一天,六院来了一位年仅6岁的小病人。孩子长得活泼可爱,但却是个跛子,走起路来一跷一跷的。
孩子的父亲是一位印尼华侨富商,生意兴隆,家境富裕,但美中不足,孩子是个“先天性胫骨假关节”患者。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给孩子治病,他放下手头的生意,到新加坡、香港等地四处求医,但是没有效果。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中国有位神医能够接活断手,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他带着6岁的孩子来到上海。
见到了陈中伟,他迫不及待地问:
“陈医师,我慕名万里迢迢来找您,请问,我孩子的病能治好吗?”
陈中伟检查了病情,点头说:“请放心,可以治疗。”
印尼华侨激动万分,请陈中伟务必解除孩子的痛苦。陈中伟微笑地答应了。
经过陈中伟亲自手术,病孩康复了。一个原先跷着脚走进医院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印尼。这位华侨感动得不得了,连声说“还是祖国的医生了不起,还是祖国的医学伟大。”这件事不胫而走,在印尼引起了轰动,到处传颂着中国有一位“当代华佗”。此后,海外华侨华人中患这种病的人纷纷回国找陈中伟治疗。
1977年10月,《解放日报》报道了陈中伟和他的同事们成功进行了带血管的游离腓骨移植手术的消息,并称“这是我国显微外科技术在骨科领域中的新发展”。
有一次,美国治疗此类疾病的权威鲍埃德与陈中伟在西安相遇,鲍埃德由衷地说:“现在看来,你的办法是最理想的,是国际上最有效的方法。”
但陈中伟不满足。1979年,陈中伟遇到了一位左手被轧稻机轧伤的病人,她的左手桡骨缺损6厘米以上,左手与前臂留下大块的皮肤疤痕,腕关节明显桡偏畸形。这样的病人,以往治疗需要做2—3次手术:先做游离皮瓣或皮管手术治好表面组织缺损的疤痕,以后再做取骨移植手术。
能不能一次手术治疗就解决上述两个问题,从而减轻病人多次手术的痛苦呢?陈中伟进一步开展了对同时伴有皮肤缺损的长段骨病变的治疗和研究。首先在新鲜尸体上进行细致的解剖与血管造影,还做了注射标本,搞清了腓骨周围组织的血液供应,特别是小腿外侧浅表皮瓣的血液供应情况,为临床应用提供了可靠的依据。然后,陈中伟开创了带皮瓣的腓骨移植技术,并运用它取得了治疗创伤性桡骨缺损伴有前臂广泛疤痕形成病例的首次成功。这种带血管的连皮带骨的移植成功,扩大了游离腓骨移植的应用范围,大大减轻了病人的痛苦,在国外当时并无先例。
1983年5月,在天津召开的国际骨科学术讨论会上,陈中伟报告了56例腓骨连血管带皮肤移植在临床上的应用,受到了各国与会专家的高度重视与好评。
其实对一个医生来说,没有比看到因为自己创造性的劳动,而使那些不幸的患者摆脱终身残疾的痛苦,能够从地上站起来挺直腰杆走路,更令人欣慰的了。
1980年初的一个早晨,六院骨科的女病人小李显得特别高兴,因为今天她要出院了。她一会儿拿起木梳来梳头,一会儿又把热水瓶里的开水倒空后装入网袋。同病房的病友一边惊奇地看她“表演”,一边高兴地祝贺她右手大拇指的失而复得。小李则逢人便说:“多亏了陈中伟医师,为我造了这一只灵巧的拇指。”
几年前的一天,小李不幸受了工伤,右手拇指被机器轧烂而无法再植。一只手伸出来,只留下4个齐刷刷的手指,像一把吃西餐用的叉子。
难看还在其次,主要是不方便。手是造化给人与生俱来的最理想的工具。有它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失去了,那怕像小李这样只失去一只大拇指,也会感到十分的不便。因为人手五指,拇指最为重要,占了手功能的一半。握、捏、捻、抓等许多精细的动作缺了它便无法完成。小李就是在痛感生活和劳动中的种种不便之后,才抱着一线希望来到医院找陈中伟的。
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移植一只别人的拇指来替代,但异体移植由于排异反应没有根本解决,尚在研究中;二是从病人脚上游离一个足趾来代替拇指。这种办法虽已取得了成功,但病人要损失一个足趾。
怎样既解决了拇指问题,又保留足趾呢?陈中伟给小李用的是一种新的方法———包裹皮瓣再造,即:应用显微外科技术把病人的足趾的指甲、皮肤、皮下组织、血管、神经解剖出来,并在受伤的拇指指骨基部或掌骨头上移植一条与原指骨粗细、长度相同的髂骨片代替指骨,以后将解剖出来的足趾皮瓣包绕缝在拇指的代指骨植骨片上,同时将足趾包裹皮瓣上的血管、神经与手部的神经血管相缝合,这样就等于为小李再造了一只右手拇指。
用这种方法再造的拇指,不但血液循环良好,外形美观,而且感觉灵敏。由于手指末端的感觉是否敏锐,对手的功能起着重要的作用,一般皮肤移植很难完美地代替这一功能。以往用腹部或锁骨下皮管修复,拇指粗大,感觉丧失。足趾的皮肤与手指相似,这样造出来的拇指就避免了感觉的丧失。此法深受病人欢迎。
1980年,陈中伟取得了这种拇指再造术的成功。无独有偶,澳大利亚的毛利森医生几乎在同时、不同的地方,不谋而合地分别用游离拇趾趾甲瓣再造拇指及治疗皮肤脱套伤同样取得成功,可谓花落两家,一时传为佳话。
这种再造术,很快为广大整形外科和手外科医师所接受。随后,陈中伟又开展了游离第二脚趾再造拇指术。就是取下病人的二脚趾,而后将大脚趾的皮肤甲瓣与二脚趾的骨头、肌腱拼合移植于手上,再造一个大拇指;最后将残留的第二趾皮瓣覆盖取掉皮瓣的大脚趾创面。这样,二脚趾虽然不复存在,但大脚趾却保留了。这种组合的嫁接法,以损失次要功能而达到保留主要功能的手术,同样获得了成功。
股骨头是人体髋关节(俗称大骱)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联系下肢与躯干,是人的行走不可缺少的关节。但由于外伤、长期酗酒或者长期应用激素,股骨头就有可能发生缺血性坏死,引起髋关节疼痛、变形、甚至不能行走,这种疾患称“缺血性或无菌性股骨头坏死”。
治疗这种疾患,最便当的办法是装人工关节,这也是国外常常采取的办法。但人工关节毕竟是“死”的,会慢慢磨损,通常15年便要更换。若是把人工关节装在青年人身上,过若干年就要更换一次,那么一生中要经历好多次开刀的痛苦。
为了攻克这个难题,陈中伟开创了一种新的疗法:将带血管蒂的髂骨移植于坏死的股骨头上,使股骨头重新获得血液供应,重建血液循环,使股骨头起死回生。
一次,医院来了一位14岁少年,他因右股骨胫骨骨折作内固定后,出现股骨头无血性坏死,疼痛难忍,跷脚跛行,迫不得已只得中止学业,绝望中来投名医。陈中伟即和医师们给他作带血管蒂的髂骨移植,术后不久疼痛消失,原来已经坏死的股骨开始复活,三个月后,患儿行走如常,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学校。
这是陈中伟对国际显微重建外科的又一杰出贡献!
1984年,陈中伟应邀到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屠哈姆·丢克大学讲学,他们要求他讲的题目就是“带血管蒂的髂骨移植治疗股骨头无菌性坏死”。因为他们也做这种手术,但用的不是陈中伟的方法,他们是用腓骨游离移植的。陈中伟的办法不需要切断血管,比他们的先进便当得多,令外国同行大开眼界。
同年,陈中伟又去美国,应邀出席在佛罗里达州勃克莱通市召开的第5次美国骨科学会举办的国际讨论会,主人邀请他讲的题目,还是“带血管蒂的髂骨移植治疗股骨头无菌性坏死”。
陈中伟对世界断肢再植和国际显微重建外科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在大量临床实践的基础上,他发展了再植外科的技术和理论,在国际上率先提出了鉴定断肢再植后功能恢复的评判标准。
他提出评判工作应在肢体功能最大限度恢复后进行,一般是1年以后。评判标准分为4个等级:
一级,能恢复原工作,关节活动度达60%以上,感觉良好,肌力为4—5级;
二级,能进行适当工作,关节活动度达40%以上,主要神经的感觉存在,肌力为3-4级;
三级,有助于日常生活,关节活动度达30%以上,部分神经感觉存在,肌力为3级;
四级,肢体存活,但功能几乎全部丧失。
这个标准在国际上通称“陈氏标准”。由于它简便、实用,能够准确地反映功能恢复的情况,被国际上大多数从事再植工作的外科医生所采用。
陈中伟喜欢饭后浏览报刊杂志。有一天,报纸上的一则新闻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上海警方解救了一个被拐卖的湖南姑娘,但这个姑娘右手被截,是个无法正常起居择业的残疾人。警方正为她发愁:送到哪儿去?以后她怎样生活?
陈中伟的心灵震颤了。职业的敏感,医生的道德,使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民警把她从火坑中解救出来,可她失去了劳动能力,回去后还有可能再次被卖,我们为什么不能为她治好残臂,将她从残疾中彻底解救出来?对!我们给她一只再造的手,给她再造一个光明的前途!
诚然,陈中伟的冲动不是一时的。他正在和上海交大合作一个国家自然基金的科研项目:“手臂残端再造指控制的电子假手研究。”这个项目叫起来有些拗口,却是明明白白地可以与这个残疾姑娘的命运联系起来的。
说起来,陈中伟做这个项目已非一日,虽然临床上尚待实施,但“纸上谈兵”已是十拿九稳。出于对陈中伟这位世界再植之父的信赖,一位来自新加坡的患者愿意出巨资成为他的“试验品”,但陈中伟婉言谢绝了。
陈中伟心中有数,这个项目一旦成功,又是一项世界性的创新。虽然,他愿意他的成果让全世界共亨,但这个“第一例”的殊荣,他还是希望让一位自己的同胞分享。
这一份荣幸加爱心,落到了刚被解救的湘妹子身上。
陈中伟当即拨通他的合作者,上海交大康复工程研究所所长胡天培,两人一拍即合。他又找到他所在的中山医院领导,杨秉辉院长听完了陈中伟的情况介绍,当即批示:全力以赴,免费治疗。
再说上海交大胡天培教授接到陈中伟的电话后,马上与警方取得了联系。警方本已买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准备送湘妹子回老家。得知这个情况后,警方也非常高兴,表示马上就把姑娘送到医院去。
虽然为这位不幸的“湘妹子”造手,是陈中伟主动请缨,但是乍一见她那光溜溜的擀面杖一样的残臂,还是为之一惊:要在这“不毛之地”上“移花接木”难度不小。
然而,姑娘的不幸遭遇,再一次深深打动了陈中伟。
原来,3年前湘妹子从老家湖南到深圳打工,不幸出了工伤事故,右手连同小臂下端被机器轧断。成了残疾人的姑娘回到贫穷的老家,生计无着,又备受冷落,于是再次茫然离家出走。
她原打算到深圳投靠昔日的男友,谁知上了火车后睡过了头,来到了举目无亲的上海。在十六铺码头,她被人贩子拐骗到了江苏海门农村。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被卖给当地农民了……她一次次逃跑但一次次被捉回,直到被上海警方解救。
手术之前,照例有一次医生和病人的谈话,陈中伟这个院士也不例外。他亲自给姑娘讲解手术方案,又是放幻灯,又是手把手演示假手功能。当她知道做这样一个手术要花五六万,而这笔费用医院已经给她全部免去时,姑娘感动得要给陈中伟下跪,不知怎样感谢才好。陈中伟亲切地对她说:“不用感谢。如果手术成功了,你不也是为国争光吗?”
1996年9月19日上午7:45,陈中伟和他的助手一起走进了手术室,亲自给湘妹子做手术。
断肢再植,甚至再造一只手,对陈中伟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这次的手术非同寻常。陈中伟为她设计的手术方案是:先“动脚”,再“动手”——用姑娘自己的足趾移植再造一个手指。这样的手术陈中伟已经做得很多,照理说已经不是难事,但问题是她的手臂下部全部切除,不比手掌还在,神经末梢等还可续接;且她的手臂已断肢3年,血管和神经已严重萎缩,变得更为细小,而足趾的血管要粗大得多,缝合起来非常困难,因此手术难度会相当大。但陈中伟对此充满信心。
果然,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6时,手术室的大门才在一片期待已久的目光中打开,在手术台前整整站立了10多个小时的陈中伟摘下了口罩帽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门外的记者们蜂拥而上。
“手术效果比预想的好。”陈中伟的话语,换来了一片掌声。手术成功了,湘妹子将被真正地“解救”了。
不过,陈中伟知道术后的头三天还是一个关口。因为在血液循环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以前,还不能轻言手术的成功。为此,在那关键的三天三夜里,已68岁的陈中伟始终是牵肠挂肚的。
手术后第4天,陈中伟为湘妹子作了检查。只见“移花接木”到残臂上的足趾已经变得红润鲜活,不幸的姑娘高兴地又说又笑。陈中伟不让她多说话,但湘妹子还是禁不住激动地说:“我太幸运了!虽然现在伤口还很疼,但想到我又有手了,就不在乎这点疼了。”
的确,湘妹子是幸运的。她的幸运在于陈中伟院士不但给她再造了一个手指,而且还将为她安排世界上最好的电子假手。目前世界上普遍采用的是肌电假手,其最高准确率只有76%,也就是说,尚有五分之一的动作是不准确的。比如用手拿着茶杯的时候,如果发生了错误动作,茶杯就会掉了。而陈中伟和上海交通大学进行的项目,采用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先进技术。
经过两个月的功能训练,“湘妹子”那只逼真的电子假手运动自如,梳头、举杯、打毛线、倒开水……动作平稳、自然,经测试,动作准确率为100%。
1996年12月,这只世界上首创的“再造手指控制电子假手”,通过了国家科委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鉴定。
同时通过鉴定的,还有一位院士、一位人民医生的高尚医德和精湛医术!
自从第一例断肢再植获得成功,数十年来陈中伟和他的同事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世界第一。同时,他发表了专业论文125篇,其中在国外发表33篇,主编医学专著10部,其中一部为英文版向世界各国发行。
本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候,陈中伟豪情满怀地在《文汇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肩上责任重多尽一分力》。文章说,继给湘妹子的用移植足趾再造手指控制的电子假手获得成功后,他和他的合作者们正在进行着新的探索。假肢控制信息源的研究就是其中的一项。他仍将不懈努力,以期再次获得突破,达到或超过国际先进水平!
问候尹惠珠医生。上次在南美游轮上巧遇老友夫人, 已经8年多了. 希望尹医生愉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