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也是世界“断肢再植之父”是陈中伟院士
自从第一例断肢再植以来,陈中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接活了多少断手、断指,被人家称作“千手观音”,当作救苦救难的菩萨来盛情欢迎,这些固然称心快意,但他也有过走麦城的时候,这些痛苦经历更令他刻骨铭心。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陈中伟都忘不了黑夜中那3堆大火,送陈中伟的专机就是呼啸着冲这3堆大火从天而降。
也正是那3堆火,映照着断肢再植坑坑洼洼的路。
第一次是在郑州机场。开封有一个断肢的病人紧急需要抢救,但飞机只能飞到郑州。时间是夜间,郑州机场没有夜航设备,只好点燃3堆大火作为导航标志。半夜降落到郑州机场,当地同志对陈中伟说,你休息一会,要等到天亮,用洒农药的小飞机把他送到开封。陈中伟只好在候机室里躺着,冬天很冷,他们给了他一条毯子。天刚刚亮,洒农药的小飞机把他送到开封,检查一下病人马上就做手术。陈中伟一夜未睡,一到就弓着腰做了五六个小时,做完手术人已经站不起来了。但遗憾的是,因为离断的时间太长了,断肢没能接活。
第二次是在内蒙古包头。也是半夜里,一个电话打到上海市委,说我们这里一个做高射炮的工厂有个工人手臂断了,希望上海老大哥支援。上海市委就派了一架专机,派了飞行技术最好的飞行大队长亲自驾机将陈中伟送到包头。包头机场也没有夜航设备,也是点燃了3堆大火。飞机总算平安降落,马上驱车到医院。
但当地医生等不及了,在陈中伟到来之前病人的手已经被接上去了。但是身上有好多出血点,而且没有小便。
陈中伟就问他们:断离多长时间接上去的?回答说大概有10个小时了。当时是冬天,内蒙古的冬天是很冷的。但房间里很热,差不多有30℃,这样高的温度对离断的手非常不利。根据陈中伟的分析,缺血时间长,加上温度又高,所以肌肉已经有坏死。坏死的肌肉产生大量的毒素,进入到血液,损坏了肾脏;同时,也损伤了毛细血管,所以身上到处都有出血点。
情况是分析了,但是陈中伟觉得话不大好出口:如果跟他们说,这是血毒症,这个手基本上已经不行了,还是要拿掉,那么人家千里迢迢把你请来,你来了只是出一个主意说把手拿掉,怎么好说出口?可是不说又不行,你不把手拿掉,病人的命就保不住。
而且这时候病人开始抽筋,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想来想去,陈中伟还是照实说了。
权威的话,当然不能不信,但断手接上去又拿掉,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啊,所以领导们要开个会研究一下。
研究的结果,同意把手拿掉。总还得服从科学,命如果保不住,再植的手也终究同归于尽,那就没有意义了。医生们得到答复后,赶紧进去把回流的静脉夹住,一夹住病人就不抽筋了,说明陈中伟的诊断是正确的,解决的方案也是明确的。把手拿掉,缝起来,病人脱离了危险。
第二天早晨,当地领导向陈中伟提出来:我们既然把你请来了,你还是跟工人去见见面吧!
陈中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接下去的场面,陈中伟永生永世也忘不了。 面对着一双双期待的目光,陈中伟不知怎样说才好。这场面,又使他想起当年在汇明电筒厂劳动的情景。仿佛又听到老工人伸出残缺的手掌说:“陈医生,我这个手假使不残废,也勿用车间照顾了,还能够为国家做多少生活啊!”“陈医生拜托侬,替阿拉想想办法啊!”
今天这只手没有接活,责任当然不在自己。可你是周总理接见过的接手的权威,人家千里迢迢把你请来的呀!
陈中伟恳切地说:工人师傅们,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你们是很热情地欢迎我,可我心里是冰冰凉。我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把这位工人师傅的手保住……
工人们就在底下喊:这个我们不怪你!你把他的命保住也算好的了。
工人这一喊,陈中伟这个身高1米82的大汉,潸然泪下了:我们的工人师傅是多么通情达理呵!
攻克肿胀关
内蒙回来后,那3堆大火总在眼前闪烁。陈中伟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呢?离断的手再植的临界时间是多少呢?应该给各地的医生和伤员什么有效的忠告呢?正是带着这些问题,陈中伟和他的同事们开始了动物实验。
把狗腿切下来,隔一定时间再接上去。发现在25℃的常温下,隔8到10个小时接上去就有危险了。但如果把狗腿切下来放在冰箱里头,冷藏起来,则情况就大大改观。假使放在—4℃的血库冰箱里,那么就是108个小时后把腿接上去狗还是活蹦乱跳的。有了这些经验,后来一接到外地告急的电话,就说你赶快把断肢放冰箱里,要冷藏!这就为抢救赢得了时间。陈中伟接活的离断时间最长的一个病人是36个小时。那是浙江丽水山区一位农民在劳动中把手搞断了,当地医院按照上海医生的吩咐一边想办法冷藏,一边往上海送。可当时是夏天,气温很高,那时又没有冷藏车,怎么办呢?还是农民有办法,他们买来好多棒冰,用棉花裹起来装在一只桶里,一路上买棒冰加上去,结果送到上海还是好好的……
在陈中伟飞来飞去的十年“飞行医生”生涯中,到过很多地方,也接活过很多手。他遵照当年叶衍庆老师教的办法,身边总是带着一个专门用的本子,把每个地方成功或是失败的经验,都详细地记下来,以后再进行分析总结。
从哲学的角度来总结第一次断肢再植的成功,有必然的因素,也有偶然的东西。王存柏断手发生在一年中最冷的一月份,他的工厂又在上海市区,这就为再植成功带来了前提条件。但如果是发生在夏天呢?如果病人离上海很远呢?又如,对付王存柏的肿胀关也存在偶然的因素,因为用同样的方法在其他地方就失败了。
陈中伟10年推广断肢再植,实际上也是一个不断实践不断总结经验的过程。通过每一个病人的实践,有的对了,成功了,有的错了,失败了,认识提高了,改进了以后回到实践当中去,又有一次飞跃,就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就做到自由了。很能说明问题的一个例子,就是断手再植,要多接静脉,解决肿胀的问题。
首例断手再植成功后,上海市委一位宣传部长握着陈中伟的手一边表示祝贺,一边也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再来一次,你们也能保证成功吗?
这第二次说来就来了。那是在无锡。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病人的断手接上去了,血液循环也建立起来了,原先死灰色的断手慢慢泛出血红色,医生和病人都为之欢呼。
但是问题很快就来了,还是那个肿胀问题:
这手慢慢肿起来了,慢慢地发紫了,慢慢地变凉了。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以陈中伟并不慌。
当初王存柏的肿胀问题,是参照二军大的办法用切开放出一部分血水来解决的,于是陈中伟就把这个办法也照搬到无锡这个病人身上来。可是这回不灵了,刀子一划开,“哗”地一下冒出来的不是血水,而是鲜红的全血!说明漏血漏得很厉害,给病人输了很多血,但是没有用,手还是冰凉的,而且越来越肿了。没有办法,只好把接上去的手再拿掉,宣告失败!
断手拿下来切开一看,喔,原来那条静脉因为痉挛而收缩,造成了回流不畅!
想起接手时的情形,当时动脉虽然接上了,但静脉却短了一段,陈中伟就想办法从病人腿上取一段静脉给他移植上去。但因为经验不足,接上去的时候不懂得做足够的扩张。而不做扩张就接上去,静脉一痉挛就收缩得很小,那么动脉的血一下去,静脉回流不畅,肢体就肿起来了,肿到一定程度手的内在压力就增高了。如果压力高到比动脉的压力还高的程度,动脉的血就打不进去,血液不流动了,时间一长就肿胀发紫,于是坏死就发生了。医学上叫“淤血性坏死”。
——可惜,这个道理是后来用血的教训才换来的。
再回想第一例病人,因为当时静脉接了两根,虽然也有回流不畅的问题,但是通过切开放血取得了平衡,因此保住了……通过这次失败,陈中伟得到一个教训:攻克进行性的肿胀,根本的问题还是要多接静脉,要使静脉血和动脉血平衡,至少多少动脉血下去,多少静脉血能够回来,才能根本解决肿胀的问题。
问候尹惠珠医生。上次在南美游轮上巧遇老友夫人, 已经8年多了. 希望尹医生愉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