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长寿的电视系列短剧是广东电视台《外来媳妇本地郎》
中国电视史上播出时间最久、播出集数最多、同时段同类型节目收视率最高、影响力最广、经济效益最好的电视系列情景剧是广东广播电视台拍的《外来媳妇本地郎》。
《外来媳妇本地郎》是以粤语为主要语言的一部情景喜剧,描述了广东省广州市的西关老城区一个有着四个儿子的大家庭,娶了天南海北的四个外地媳妇,由于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的差异,产生了一系列的喜剧故事。
这些喜剧故事无一例外都来自于生活,有着鲜活的时代特色,因此,《外来媳妇本地郎》又可谓是一部紧贴生活、反映时代现状的情景喜剧。
在剧中,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不但适合于表现各年龄层次的故事,同时,由于人物关系的多线条设置,围绕着康家一批核心人物,又延伸出更多的次主要人物,从街坊、到外省乃至外国的亲朋、到广州的新移民、闯荡广州的外地人,无所不包,无所不能包。
此剧正是有了这样的延宕性和扩展性,才使得它的故事丰富多彩,使人倍感亲切。
1992年情景喜剧《我爱我家》在中国大陆掀起收视热潮,上海、四川、云南相继出现了《老娘舅》、《雾都夜话》、《东街市》等收视颇高的情景喜剧。
《外来媳妇本地郎》于1998年策划创作,2000年4月正式开拍,11月首播,是一部幽默逗趣的粤语轻喜剧,老广观众十分受落,收视率渐渐走高。
并在2002-2003年达到顶峰,一举夺得广东城域最高收视21点(央视索福瑞数据),及广东省域41.39%的历史性收视纪录,在广东本土自制剧中首次超过港台剧,并长期独占鳌头,播出时段平均收视人数超过2000万。
其后,该剧再接再厉于2006年元宵节突破1000集,2011年10月突破2000集,至2017年2月底的数据,已经拍了3100多集,是目前中国最长寿的电视剧。
导演谈该剧
71岁(2017年)的总导演陆晓光从黑发到白发,已打算让位给年轻人,给这部长寿剧带来新鲜的“血液”。
谈及该剧的长寿秘笈,总导演陆晓光脸上洋溢着红光,他认为有三张王牌:一是经济效益,二是社会效益,三是艺术价值。
从经济角度来看,《外》剧无疑创造了一个收视神话,它以较低的拍摄成本,每年直接投资700万元、每集制作成本3万元、演员不过1000-2000元一集的片酬,却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最大的甜头莫过于广告收入,最辉煌时期该剧每年为广东珠江频道带来1个亿的广告收入,“康伯康婶”、“二哥二嫂”都是本地广告的宠儿。《外》剧的播出时段形成黄金时段,拥有大批的忠实观众和固定的收视群。
从社会角度来看,《外》剧众多精彩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康家老小,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作为主心骨的康家四兄弟“光宗耀祖”和他们的媳妇所引发的一系列生活摩擦和笑料,给观众带来了许多欢乐。而康家所代表的西关风情和老广州文化,也引起了本土市民及年青一代对传统文化的关注。
从艺术角度来看,陆晓光笑言《外》剧是“观众热捧,专家不懂”。他曾亲耳听见《外》剧被专家炮轰是“一堆垃圾”,但它本来就是一种独具广州特色的“草根文化”,把镜头对准市井百姓的生活琐事、家长里短、摩擦矛盾,营造了一种轻松诙谐、接地气的气氛,可谓“不用动脑子,让人娱乐就好。”
最初,业内把它看作是一个孤立事件,并且对此剧日后的表现并无过大的期望,但后来的发展表明,广东台这个无意之举,竟成为日后与境外电视争持市场份额的主力。
《外来媳妇本地郎》将老广州西关大屋作为广州风俗的一个展示窗口,把外来人口融入本土生活带来的种种新旧观念冲突和不同文化习俗碰撞以喜剧的形式放大,用生动活泼的粤语方言营造喜剧色彩,展示广州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社会巨变。一个最鲜明的特色就是它非常生活化,表现的是广州的一个普通家庭的日常生活,家头细务、街坊邻里,每一个面孔都是那么熟悉和亲切,每一个故事都似曾相识。
正是这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亲切的广州方言,让观众与该剧朝夕相处,不离不弃,剧中“光宗耀祖”四兄弟以及他们的外来媳妇,早已成为广东平民百姓家喻户晓的喜剧人物。
16年来,剧组保持着极为稳定的结构,大部分演员几乎每个周末都来拍摄,9点到现场,9点半开拍,中午大家一起吃盒饭后再继续拍,一般到下午两三点拍完。
从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则是编辑剪辑的时间。
如果说变化,导演陆晓光说,“一大变化是从导演拍什么观众看什么,转成根据观众的需求去考虑。”2012年后,随着影视剧市场化,各地本土剧都先后遭遇瓶颈,从长居收视第一的风光,开始面对或改版或停播的尴尬。随着时间的推移,网络兴起、“IP大热”,越来越多的人被“分流”到网络。《外》剧本身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收视疲劳”,类似的情节不可避免的重复,成了摆在剧组创作人员面前的难题。
陆晓光承认听到网上的骂声很辣,但《外》剧遭遇的风波绝不止一两顿痛骂,广东台内部曾多次召集研讨会,讨论《外》剧到底要不要停。最大一次风波要算2010年,一位高明(广东省佛山市高明区)观众写信给省委宣传部领导,措辞严厉:“《外来媳妇本地郎》拍了这么久,一天到晚地播快把我们观众烦死了,能不能停播啊!”
宣传部领导阅信后批复“有关部门调查一下”。层层发文下来直达剧组,顿时人心惶惶。“领导都这样说了,《外》剧是不是要马上停?”
陆晓光马上召集全剧主创直奔高明,找到了这位写信的村民。几十号村民就在村头大榕树下座谈,“你们真的想它停播吗?”村民们七嘴八舌,有赞还是很好看的,也有炮轰那写信者是疯子的,还有给导演提建议的,连村公社领导也被惊动了,赶来撑场道:“《外》剧不能倒啊,我们还有些村民在看,如果没了,他们看什么?”最后,热情的村民忘乎所以地将演员围住,只顾求签名合影,完全忘记了主题。
后来,下乡调研报告送上去了,集团领导下达的意见是:“收视还是本土第一,《外》剧不能停!”
从2002-2003年最高收视21点,到2011年8月底的平均7点左右,《外》剧开播10年来,收视率经历了一条由低走高、又由高滑落的抛物线。
陆晓光说:“拍到200集时,我们已想过见好就收,但没想到收视率出奇得好,大家越拍越起劲。有外国资料说,像这样的处境喜剧,260集才形成它真正的黄金阶段,于是就坚持了下来。”最红火的时候,收视率达到广东城域21点,街头巷尾都能看到几位主演的广告头像,凭借《外》剧,广东电视第一次压过香港TVB节目,收视位居广东榜首。
“从02-03年达到收视高峰21点,之后每隔一两年就会掉一个台阶:第四季尾段10点左右,2010年底第五季,从西关背景转入城中村,刚开始收视有所上升,后期落到8、9点,2010年平均在7点多。但奇怪的是,我们仍是广州本土节目的收视冠军,我们仍然分到最大的一块饼!砍掉它容易,你找什么替代?”陆晓光在2011年接受采访民时表示。
三个女编剧
三个女人一台戏,《外》剧也是三个与西关有缘的女编剧王丹丹、王萍和许丹华炮制出来的一台好戏。有人说,“现在的《外》剧不如十年前的好看”,听在这班女编剧耳里可谓特别“哽耳”,戏还是她们写的那个戏,是观众眼光高了,还是编剧手低了?
2011年时,和记者聊起创作过程中遇到的瓶颈,王丹丹和王萍都有一点苦水不吐不快。“为什么以前《外》剧那么受欢迎?因为能及时反映老百姓身上的疾苦和欢乐,很多笑料都是紧贴时事的,所谓‘小骂大帮忙,帮老百姓出口气’嘛,但写戏紧贴新闻时事有风险,我们受的束缚比《今日关注》还多。”
“比如,我们想把非典时期戴口罩的画面排入剧中,却因为‘会引起群众恐慌’而被毙掉;我们写祝师奶的一句对白:‘广州贼太厉害了,出街记住要捂住荷包啊’,结果公安局领导在餐厅的电视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当即打来电话说:‘现在广州治安这么好,你看看哪有那么多贼!你这么写不是想让我丢饭碗吧?’此外,像‘幼儿园27件校服事件’,‘城中村就像城市的牛皮癣’等敏感话题我们也不敢写,怕被毙。”
“你说为什么我们这么死板啊,写了10年,早恋、包二奶问题都不能说?不能写西方节日,包括圣诞节、情人节,本来想写天庥谈恋爱、过过小年轻人爱过的情人节,都不行。因为我们是合家欢时段、给老百姓看的家庭剧,不能导向不好啊,那还能写什么?”
陆晓光也提到《外》剧摄制周期长的老问题,一些涉及社会热点的话题一下就旧了,比如最近(2011年)播出的《谣言的传播》,讲日本地震后中国人抢盐,结果从写剧本、上交审批、联络演员、拍摄、剪辑、送审、加上最后的字幕音效等,足足过了半年才呈现在荧屏上,“盐都融掉了!”他们笑说。失去了新闻时效性的故事就算编得再好,也达不到原来讽刺时弊的效果了。
《外》剧在编审机制上并非举步不前,他们也曾向香港偷师。TVB戏剧创作部采用“小组制”,一个编审带领一个编剧小组,先开会聊故事大纲,之后交由年轻编剧A、B、C、D负责度故事,然后E负责润色台词,最后编审把关,流水线运作,保证了高产出量的创作。
《外》剧三位女编剧已走过了“单打独干”的第一步,3个人先侃故事,各自回家刨稿;如今是3个女编审先聊故事大纲,再由一群年轻枪手把大纲变成6、7个小故事,编审最后把关;故事产量大了,但怎么能多走一步———征集普通老百姓不寻常的、精彩生动的故事,再加以艺术修饰,成为《外》剧的故事源泉?
“有时,一个好故事马上就能立竿见影,把收视提高到8、9点,差的故事又会跌落到4、5点,演员可以帮我们维持收视,但编剧才是提高收视的真正推手啊。”如何走出这一步,导演和女编剧们在2011年接受采访时都挠挠头,表示没找到他们的突围之道。
还在继续拍下去
现在转眼又过去了6年,《外》剧仍然在广东省域占据着很高的收视率。
16年前,《外来媳妇本地郎》诞生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编剧王萍回忆说:“《外》剧是我和另外两个女编剧王丹丹、许丹华共同孕育创作的,最早的创意源自我的一个东莞亲戚。这亲戚交了个温州打工妹作女友,因家庭阻力,拍拖四年都不能拉埋天窗。我们就想,如果把这种婚姻困惑以及由此体现的地域差异、文化碰撞展现出来,一定很有意思。这在当时是一个社会热点。”
如今,16年过去,市场变了,观众的口味变了,就连王萍自己也感叹“变得比以前更在乎收视率了”。不过,不管外界怎么变化,他们都不会忘记初心:“尽管《外》剧已创造了国内系列短剧的最长纪录,但我们仍然要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多故事。”
导演陆晓光认为,《外来媳妇本地郎》称不上短剧中的精品,但却以最快、最真实的方式,体现了草根百姓最普通的生活。这部剧最受追捧时,两集之间的广告有37条,而一集也就20分钟,“观众等看完广告,估计都忘了上集讲的什么了。”收视率和经济效益摆在面前,《外》剧还会继续拍摄。
2016年11月,改编的同名动画片上线,该剧的版权还销售至美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在海外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陆晓光的朋友大多已经退休,见到他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还在拍?”每次陆晓光总是微笑着回道:“嗯,还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