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早描写鸽子的小说是《聊斋志异》中的《鸽异》

《鸽异》是中国最早描写鸽子的小说,收录在《聊斋志异》卷六内。

《聊斋志异》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鬼怪”故事集,全书四百多篇,借由“人、鬼、狐、仙、怪”的生动描写来反讽人世间的人情淡薄,带有浓厚的警世意味。

作者是清朝的蒲松龄(1640-1715),山东淄博(今山东省淄博市)人,别好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因其书房取名为“聊斋”而得)。

《聊斋志异》原以文言文写成,在此用白话重新译写《鸽异》,以飨读者:

[《鸽子怪谈》

鸽子有很多种,比如:山西的“坤星”、山东的“鹤秀”、贵州的“腋蝶”、河南的“翻跳”、浙江的“诸尖”等,全都是不同的品种。还有“靴头”、“点子”、 “大白”、“黑石”、“夫妇雀”、“花狗眼”等各种名目,种类多得数不清,不过也只有懂鸽子的人才能分辨。

山东邹平县(山东省滨州市邹平县)有位张功量公子,非常喜欢养鸽子,他甚至按照鸽书去寻找各种不同的鸽子。

他养鸽子就像在照顾婴儿一样,天冷时会给鸽子裹上粉草,天气热时会喂食盐粒。有些鸽子很爱睡觉,因为过于贪睡,竟然会肢体麻木、身不动而死。于是张公子就到江苏江都县(今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区),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羽体型很小的鸽子。

这羽鸽子很会行走,放在地上它就会不停地来回走动,直到死了为止,所以必须常常抓着它才行。

一到了晚上只要将这只鸽子放入鸽群中,用它来惊吓其它鸽子,就可避免鸽子因嗜睡而得麻痹症,所以这只鸽子被叫做“夜游”。

山东一带的养鸽人士,就数张公子最为有名,而他也乐在其中,相当自豪。

有一晚在书房里,突然有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前来敲门。张公子问他何许人也?对方回答:“我是个生性漂泊、四处流浪的人,姓名根本就不重要,听说公子养了许多好鸽子,在下平生最大的乐趣也是养鸽子,所以希望公于今天能让我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您的好鸽!”

张公子展示了他的鸽子,各式各样的羽色,五彩缤纷,好不耀眼!

少年笑着说:“传言果然不假,公子真可称得上是最会养鸽子的人了!在下也有几羽鸽子,不晓得张公子有没有兴趣看看,鉴定鉴定?“张公子高兴地答应,随着少年前去。

灰蒙蒙的月光下,走在景色荒凉的旷野中,张公子不免心生恐惧,暗自害怕了起来。少年手指前方说道:“请公子再往前走,寒舍就快到了。”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一座盖有两间房舍的道观。少年牵着张公子进入,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少年来到庭院中,开口模仿起鸽子叫声,这时便有两只鸽子飞出。这两只鸽子看似平常,却有一身纯白的羽毛,它们飞得和屋檐一样高,一边叫着一边相互追逐,每每展翅就像在翻筋斗一般,非常活跃。

少年挥了挥手,那两只鸽子便同时飞走了。接着少年嘟起嘴巴发出怪声.又有两只鸽子飞来,大的像只白鹭鸶,小的约有拳头大小。两只鸽子站在阶梯上,像鹤一般地舞动起来。大的那只伸长脖于,展开双翅,状如屏风,边叫边跳,似乎在指挥着什么;小的那只则上下跳跃,高度不过人头顶,轻盈有如燕子飞落蒲叶之上,叫声细碎像在搓揉纸团,又像在甩拨浪鼓;这时大的那只脖子伸得更长,却动也不动。两只鸽子叫声愈来愈急,叩叩作响,此起彼落,交相附和,自成节奏;之后小的飞了起来,大的则翻身一跃而上,一副领导者的姿态。

张公子看了赞叹不已,自觉望尘莫及,于是拱手一拜,请求割爱,少年却不答应。公子仍不死心,还是一直请求。这时少年吆喝一声,那两只鸽子就飞走了。接着少年又发出刚才的怪声,召唤了另两只白鸽前来,同时说道:“如果公子不嫌弃,这两只就送给你好了!”

公子接过鸽子,仔细端详,发现这两羽鸽子眼睛在月光照映之下有如琥珀,双眼通明清澈,几乎没有杂纹,中间的眼珠黝黑浑圆有如胡椒粒;再打开翅膀一看,胸骨以下肉色晶莹剔透,内脏清晰可见。

张公子惊奇连连,总觉意犹未尽,还是不停地央求能多看一些鸽子。

少年则说:“还有两种鸽子尚未献丑,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就见到张公子的家仆举着火把找来。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突然化身一羽体大如鸡的白鸽,直飞天上而去。同时眼前的房舍和院子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座两旁种着柏树的小坟墓。公于只得和家仆在惊叹声中,抱着鸽子打道回府。

获赠的两羽鸽子,飞训起来感觉极为温驯,虽不见得是鸽舍中表现最好的,却也是世间少有的优良品种,张公子对他们爱护有加,特别珍惜。

过了两年,这对鸽子作出了雌雄各三羽小鸽子。有许多亲朋好友前来请求赠鸽,公子坚决不肯。

张公子父亲的朋友某公,在朝廷里当大官。有天碰到,便问公子:“你养了多少只鸽子?”当时公子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告退了。

事后想想:可能某公也是养鸽同好,理应送上几只好鸽子,可是心里又舍不得。随后又想到:长辈请托,总不好违逆;既然要送也不宜以普通鸽子充数,就挑选了一对心爱的白鸽送去,心里还自忖:“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厚重之礼啊!”

后来又遇某公,看他面带笑容,状甚愉快。张公子心里却纳闷着:为何对方迟迟没有开口言谢?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便问道:“先前送的那对鸽子如何?”

某公回答:“嗯,味道还不错!”

公子听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道–您把它们煮了?”

某公说: “是呀!”

公子大吃一惊叫道:“这对鸽子可是非比寻常,乃俗称的“靼鞑”种啊!”

某公淡淡地回答:“是吗?吃起来的口感也不怎么特别啊!”

张公子带着满心的悔恨回家。当天晚上就梦到白衣少年前来责备他说:“我以为你是个真心的爱鸽人,所以才将子孙托你照料。没想到你不知珍惜,暴殄天物,让它们葬身在锅鼎之中!现在我只好带着我的孩子们离开了!”

说完,少年便化身变成鸽子,带领着舍中所有白鸽一路鸣叫飞去。公子天亮起来一看,果然所有的白鸽都不见了。公子非常地懊悔、难过,决心从此不再养鸽,于是将鸽舍内的鸽子全部分送朋友,不出几天便悉数送尽。]

张公子因爱鸽心切,才能感动白衣少年,却在虚荣心和贪念作崇下,竟想以白鸽攀附权贵,虽是误会一场,却白白牺牲了一对好鸽。

蒲松龄借此小说,或许是在奚落某些人对自己所爱不够执著,面对权贵,忍痛割爱,却永失其爱的遭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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